季湘注視着楚景甯面色與言語上的變化。
“微臣自是有話說。”季湘彎唇颔首,一副何其無辜之态,看得楚景甯隐在寬袖下的掌心攥了松,松了又攥,“那季大人便說說罷,本宮倒想知道,季大人打算如何辯解。”
“是。”季湘拾手一拜,“殿下既允微臣做辯,那微臣便說說罷。”
季湘慢悠悠的開口辯解,“殿下适才問及微臣之話一句不錯,微臣确是收了錢大人所攜之物。不瞞殿下,錢大人那數箱之物中正乃金箔。”
楚景甯看向季湘,等着她接下來之話。
“但微臣收下,卻并非為自己。”季湘拾起手臂欲抖抖褶袖,“殿下可記得下月初三是何日?”
“自是記得。”楚景甯默然的作答,心中思忖着季湘之意。
下月初三乃皇帝楚弘壽誕,屆時大熵舉國同慶,朝野同歡。兩年前因馮沛之變導緻皇帝心有餘悸,去歲的壽誕更是極為簡素。而今馮沛已死,砺王也落了馬,為了彌補去歲皇帝的壽誕,禮部早在去歲開春時便開始準備,皇帝慶壽,何其盛大,更是容不得丁點差池。
季湘颔首,“微臣不才,彼時未入官前乃是鄉野之人,所聞所見亦與這皇宮中人大有不同。太子殿下聽聞微臣見識與禮部那些個官員相異,便差了錢大人前來拜會。微臣念及太子殿下對陛下的孝心,自是無推脫之理。”
“殿下覺得,微臣此言,可足以證明自己?”季湘笑着望向楚景甯,眸中盡是戲谑。
太子臻對皇帝的孝心真假楚景甯不想深究,但楚景甯無法全然相信季湘說詞。錢冕和趙忠賢是怎樣的人無需旁人多言,馮沛之變後皇帝的身子骨愈發不健朗,他得閑之時多也是歇着,又哪裡還受得住那般喧嚣?
季湘若是有心,彼時就該直接了斷的推了錢冕,便也就不會有今日趙忠賢來上官府的這一遭。可若說她無心,她分明又清楚的知曉大皇子與太子之争。而她适才之話不論楚景甯信或不信,一旦有了太子臻對皇帝壽誕欲盡孝心這名頭,楚景甯便無法再挑刺。
“季大人所言是實是虛,大人該心知肚明。”楚景甯虛了鳳眸,“但本宮還需告誡大人一句,大人莫要忘了,如今這太子之位上坐着的是誰。”
“微臣自然不敢忘。”季湘頓語,“殿下既是這般說,那微臣亦鬥膽問殿下一句,殿下覺得當今大皇子可配得這太子之位?”季湘彎唇冷笑,挑釁之意盡顯。
楚景甯聞言鳳眸陡睜,她緩了幾息道,“季大人該當謹言慎行。”
季湘沉眸看向楚景甯隐于寬袖中的右手,似乎尚可見那人極力壓制的顫抖,她是頭一次将話如此挑明,季湘蹙了蹙眉沉默無語。大皇子背後早已無母族可依附,一旦離了楚景甯的避護便隻能是那籠中鳥。
可楚景甯、衛江離亦或是她的好姑姑,無法永遠都這般護着他不是嗎?季湘勾笑:楚景甯啊楚景甯,你到底還想同她裝到何時?當年尋上自己的人是你,悄無聲息離開的亦是你。你以為時隔這麼多年自己早已忘卻了嗎?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春桃走近對内禀報,“殿下,季大人,季府到了。”
楚景甯看向季湘,“季大人适才所言本宮權當未聞,還望季大人日後知曉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季湘回過神,松開緊攥的掌心,鑽心的刺痛落下了數道極深的指痕,少許已是冒了血頭。季湘看向楚景甯,陰晦的眸中恢複平靜,她未答楚景甯的話,反是轉了話鋒道,“殿下今日造訪上官府意欲何為,上官大人并不糊塗。”
楚景甯蹙了眉。
“微臣隻想告訴殿下一句,上官氏祖上皆為清官,到了上官兆文這已是不願再參與那朝堂中的紛争,殿下若是有心,便少花些心思在上官大人身上。”季湘說罷起身掀起車簾,她頓步回頭,車外的暖陽灑在季湘臉龐,晃得楚景甯有片刻的失神,楚景甯收回視線。
季湘看着楚景甯,緊縮的眉頭漸自松緩,微不可見的彎了彎唇角,季湘道,“微臣聽聞殿下府内佳釀一絕,不知可有機會品上一口?”
楚景甯垂眸,再看去時車簾已是落下。
季湘背手立于季府外,看着馬車的方向沉思。貿笠和仇翎近了身,馬車的轱辘聲漸漸駛遠。貿笠的眸子落在了那被風微微拂動的馬車車簾上,對季湘道,“主子有何吩咐?”
季湘收回視線轉身往季府邁步,“今日在上官府所發生之事還勞煩貿大哥奔走一趟,需得讓這朝廷内外皆有所耳聞方為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