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内監聞言擡頭看看季湘,又看看錢冕,最後還是将視線落在了季湘身上,顫巍巍的伏地道,“回季大人,錢大人,适才皇後娘娘差人來傳太子殿下,傳話的宮人說皇後娘娘抱恙,時下寝食難安,太……”
内監觀察着季湘的神色,繼續道,“太子殿下挂心娘娘,自是放心不下,匆匆便随那宮人趕了去。季大人稍安勿躁,太子殿下去前特意吩咐了奴才待會兒若是季大人與錢大人來了,定好生招呼。來人啊!”說着,内監便高聲傳了宮女進殿布下茶與瓜果。
季湘躇步在殿内走着,她對這内監的話不置可否,她哪裡看不出來這圓滑的内監是在錢冕适才問及時方想起這麼一茬喚人進來。豈非是如他所言般得了楚臻的吩咐。
季湘心中頓生猜測,這太子既是差了錢冕來尋自己,卻又臨了将自己撂下,以楚臻的心思定然不會如此行事,唯一的可能便是楚臻今日之舉是皇後授意。
至于皇後那處究竟是真病還是裝病,季湘現下自無從得知,可皇後早不差人來尋楚臻,晚不差人來尋,偏生在今日下了朝差人來尋,倒是好生的巧。
季湘的唇角暗暗彎起,皇後打得是何主意她哪裡會不知。
百無聊賴的在殿内坐了半個多時辰,季湘有些好笑的起身告辭。錢冕見此忙不疊的吐掉嘴裡的葡萄籽站起來,“季大人這便走了嗎?這……”錢冕看向内監,又看向季湘,“太子殿下還未回,這可如何是好?”
錢冕也是等得有些不耐了,他沒季湘想得遠,心裡隻想着得了太子的吩咐尋了人,若是連面都未見着,那便是他的過錯了。錢冕抓耳撓腮的來回踱步,就差尋人去皇後宮中禀告了,但就算是借錢冕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行事。
季湘看了内監一眼,随即确定了适才所想。好一個下馬威,太子借着皇後抱恙的名頭,倒是在她季湘這處也有了交代。
季湘陰陰的嗤了一聲,揶揄道,“太子殿下如此孝心,想必皇後娘娘不日便可病愈。至于太子殿下尋本官之事,既然太子殿下都不急,本官何須心急?”季湘轉向錢冕,似笑非笑道,“錢大人,你說呢?”
季湘說罷甩了甩衣袖,也不待錢冕回話便大步離開。
直到出了宮,貿笠才從宮道内行出,低聲道,“主子,太子在錦陽宮,現下母子二人正用及膳。”
好一番母慈子孝。季湘颔首示意自己知曉,看來确如自己所猜了。太子黨的做派确遠比大皇子黨的做派奸詐,既想拉攏自己,又妄想能夠淩駕馭自己,可她季湘也絕非善類。楚臻既然如此不識好歹,那她便也無需再周旋其中。季湘抿了抿唇,背手朝着東側門而行。
看來,她得去拜見拜見她的好皇兄,那位仁德的大皇子了,就是不知,長公主意下如何?
長公主府内。
楚景甯坐于書案前布着畫紙,一角擺放筆架,筆架上依次墜着粗細相異的狼毫筆。狼毫筆的筆身由玉瓷所制,撰着精緻恬靜的山水圖。
書房的陳設十分淡雅,屋内多設由檀木所制的書架,書架上擺放着古今書冊。春桃立于案邊研着墨,雙眼出神的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窗外的暖陽灑在了書案上,鳥雀叽叽喳喳的好不熱鬧。
楚景甯置下畫筆,拾起案上的畫紙輕輕抖了抖,墨迹幹去,隻餘下墨色的遠山竹屋。
屋外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書案前。秋菊朝春桃看去,随即拜服在地,“殿下,李大人與王大人求見。”
春桃聞聲猛然從出神中驚醒,她低頭看去,硯台中的石墨早已見底。春桃收回心緒退到了楚景甯身後。
楚景甯起身朝春桃看了一眼,頗有些無奈的輕搖了搖頭,“走罷。”
春桃會意,心知方才确是自己走了神,忙不疊的拾起書案上的畫紙輕輕卷起置于書架上。成堆的畫紙已是占滿了小半邊書架。春桃展了笑顔上前扶住楚景甯,“殿下真乃妙手丹青。”
楚景甯輕笑一聲,知春桃這丫頭一旦犯錯便嘴甜異常,遂也随她去。
秋菊跟在了二人身後,離開前複朝春桃方擱置畫紙的位置看了一眼,她快步上前問出了自己心底一直以來的疑問,“殿下畫作之上為何從不見人像?”秋菊眨了眨雙眼,顯得很是無知,她進長公主府要遠比春桃和夏瑩晚,日常之責也很少近得了楚景甯的身,自是不比春桃夏瑩知曉楚景甯的過往與心思。
往昔偶逢春桃夏瑩身擔他職未能在楚景甯案前研磨時便由秋菊伺候,今朝已是秋菊入長公主府的第二個冬了,她卻從未在府内見及楚景甯所作的一副單獨的人像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