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轎攆走遠,季湘方起身朝仇翎笑了笑,“我無礙,時辰不早了,早些回府罷。”她今早果然就不該逞強不喝那碗苦藥,出府一趟又吹了風,她這前幾日的風寒才見好許是又要複發了。她憋屈的捂着唇加快了步子。
又是一連數日季湘都在府中靜養,她這身子骨往日有師傅師娘在,每月隻要泡澡便好,這幾年也不知是離了藥王谷水土不服還是旁的,一到換季便會染上風寒。這苦藥倒是沒少喝,效果卻是不見好的。
魏荨自入了季府後便安分不下來,趁着季湘近日得空都在府中,她便拉了她叨叨起了師傅師娘的交代。
“湘兒,你在朝這些年可曾去過太醫院?”
季湘垂眸悶下碗中苦藥搖頭,“不曾,阿荨你問這個作何?”
“嗐,是師傅師娘。”魏荨撓了撓腦袋,“也不知她二老是何記性,竟才想起昔日做那江湖遊醫之時曾還收過一個徒兒。說來,我們該是喚她師姐的。叫什麼來着,我想想……”魏荨抓耳撓腮終于從犄角格拉裡翻出一個人名,“紀、嗯,紀清漓。對!就是紀清漓。”
“瞧我這記性。”魏荨忙抓住季湘手臂,“湘兒你可聽過?可見過?師傅師娘說紀師姐是她們這麼多年見到過的醫術天賦最高者。奈何她那老爹是個糊塗的,非要讓她留在那破皇宮裡做什麼太醫。也不知道那太醫有何好做的?這給皇帝瞧病便比給咱黎民百姓瞧病高人一等嗎?”
魏荨輕嗤。“也難怪師傅師娘想不起,許是自打收徒後便也沒再見過幾面吧?”她剝開果盤中的香蕉咬了一口。
紀清漓?紀……
季湘思忖着,印象裡似乎不曾在太醫院聽過這号人。姓紀的太醫裡她隻記得有位叫紀桑的老太醫,也不知那是不是阿荨口中說的那人的老爹。季湘未怎麼同太醫院之人打過交道,遂也無從得知紀清漓其人。
“湘兒你在聽嗎?”見季湘未搭理自己,魏荨三兩口咽下香蕉,将皮握起怼到了她臉前,“我此番來師傅師娘可千萬囑咐讓我同你說,你這身子若是再犯病,山高路遠的便也莫指望她兩位老人家了,估計等海大哥信送到你屍體都涼了。”
她口無遮攔,說罷自己先笑起來,“至于我們,你也瞧見了,我們這裡頭就沒一個能繼承師娘衣缽的。外頭的那些大夫用着都不讓人放心,還得是自家人信得過。湘兒你何時再入宮,可千萬記得去尋紀師姐瞧瞧。師娘說紀師姐用藥素來大膽又出奇,說不定能将你那頑疾給徹底斷了也不是沒可能。”
“你說你這藥湯一泡吧就是多少年了……”魏荨垂眸掰着手指數着。
“十三年。”季湘接話。距離梅姨之死與華平縣橫禍已是過去十三年。魏荨聞聲看來,二人眸中盡是悲恸。
季湘舒了一口氣伸手敲在魏荨腦袋上,“适才阿荨你可是咒我屍體涼透?”
魏荨“哎喲”一聲捂着腦袋抗議,“我那不是開玩笑嘛!”
季湘挑眉,“還有,那可不是破皇宮,阿荨你他日若是随我一道入宮便能瞧見,那地方可丁點兒稱不得破。”季湘将藥碗推開,跟那些年随梅姨風餐露宿的歲月相比,皇宮内之人過着的才真正是錦衣玉食的日子。
“切,我才不想去,反正我就是覺得那地方瘆人得緊。”魏荨掃了掃臂膀上的雞皮疙瘩。
“罷了,不說這個。”季湘無奈的笑了笑,她拾起果盤内的香蕉剝開,“其實阿荨你亦不能如此想,這救皇帝與救百姓自也無異,左右不過一條人命罷了,但……”她握焦的手微頓,“但若是救皇帝,或許就是在救更多的百姓。”
魏荨狐疑的看向她,“湘兒,你莫不是病糊塗了?怎地還替那狗皇帝說起話了?”她伸手去探季湘額間溫度,“你莫不是在郢都這幾年,待在他身旁這幾年被他蒙了心?莫不是忘了當年若非他,你與梅姨又怎麼流落在外?婆婆與華平縣亦不會……”
她像是想起什麼眸中閃過狠戾。
季湘握住了她緊攥的拳,“确是我糊塗了。”她心口揪疼,“阿荨你誤會了,我并非為他說話。我說的是縱觀曆朝曆代的好皇帝。”
魏荨氣憤的眸漸自平靜下來,她看着季湘,許久方點頭。
季湘心有餘悸的松開手,她岔開話題,“對了,阿荨你離開群芳閣時煙兒可有托你給我帶什麼話?”
“湘兒你不提我都險些忘了。”魏荨一個激靈,“煙兒說那日太子造訪之事她已查出來了,本該通禀那人被人下了迷藥。”
“下藥之人可有線索?”
魏荨蹙眉,“說是線索亦不盡然,但煙兒與我皆已有懷疑之人。”
季湘看向她。
魏荨接道,“我們懷疑下藥之人是雲姑娘。至于她是否是太子臻或是楚栎派來之人,暫且還無從得知。煙兒恐打草驚蛇,遂這些天都未曾托人傳信與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