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湘沉思片刻道,“臣未記錯的話今歲該是臣入官的第四個年頭了。”她十四歲以季湘的男兒身登上官府,十六歲入官,今歲已有十九了。十九啊,離華平縣之災亦是過去十三年。季湘眸色漸自黯淡。
楚弘怅惘的撫須,“轉眼都這般久了……”他像是頗為疲憊的歎了一口氣。
季湘收回視線。内監如往常般取來了棋盤,二人靜坐對弈,直到近黃昏季湘方請辭。仇翎候在金銮殿外多時,她手中提了燭燈,本以為會等到天盡黑的。她見季湘出殿忙将手中的裘衣披了上去,“主子今日待了許久。”
她面露擔憂,唯恐楚弘給季湘找麻煩。
季湘握住裘衣笑了笑,“無妨,回罷。”她邁步斂去神色,楚弘究竟是何心思她是愈發看不懂了,适才若非她請辭快,皇帝瞧着就該留她一道用晚膳了。想想這畫面季湘便覺得發怵,她可沒興趣陪皇帝吃什麼飯,她今夜早有安排。
風吹葉落,長公主府庭院内同樣亦在對弈的楚景甯近日總覺心神不甯,她的視線定格在棋盤上,拾棋的手漸自停頓。時間在流逝,對面的曲廣陵屢屢擡眸,不時與觀棋的楚栎對視。
“皇姑母?”許久不見楚景甯落子,楚栎擱下茶盞頗為擔憂的開口。
楚景甯回神,她抱歉的看向二人随即将指間黑子落下。白子緊追,輸赢已成定局。曲廣陵放下手中棋起身作揖,“殿下近來勞心勞神,還當注意身子。時辰不早,臣便不唠叨殿下了。”
楚景甯平淡的應了聲。
院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秋菊止步與楚景甯身後悄聲道,“殿下,暗衛來報……”
楚景甯伸手止住了秋菊的話,她視線掃向春桃,“春桃,你代本宮送送曲大人。”曲廣陵循聲看去。被點名之人像是被驚到般回神,她忙上前應是。直待二人走遠楚景甯方道,“何事?”
“禀殿下,暗衛來報,季大人的人摸進了宮。”時下除她之外隻楚景甯與楚栎姑侄,秋菊遂也無需再避諱何人,她坦言道,“其中一人瞧身手似是季大人身側那喚貿笠的男子,另一人瞧着倒不像是仇翎姑娘。”
楚栎聞聲眸子轉了轉。
楚景甯颔首。秋菊會意,殿下未說旁的便是讓他們莫要聲張,隻需跟着瞧瞧他們到底想作何便可。秋菊退去後楚栎便亦告了辭。楚景甯漫步于廊亭下,直到彎月高懸,夜風拂過她的衣擺,她方轉身進了屋。
另一邊,早早脫去官服帶着仇翎來到群芳閣聽曲兒的季湘正好整以暇的倚在二樓顯眼的位置磕着瓜子。她的視線落在了樓下那一席粉衣,懷抱瑤琴的雲姑娘身上。
“你他娘的沒長眼呢?”粗俗的謾罵聲打斷了台上正撥弄琴弦吹奏的一衆姑娘,樂聲截然而止,閣内所有人的視線都彙聚在了一處。那破口大罵的漢子一把拽住雲姑娘惡狠狠的瞪着她,“老子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這路就這麼點兒,你抱着個破琴占去一大半,擋着老子了不曉得讓開,撞到老子也不曉得道歉?”
雲姑娘抱琴的手緊攥,她眸中閃過一抹殺意,稍縱即逝。一直注視着她的季湘嗑瓜子的手頓了一息。
“老子跟你說話呢?”漢子許是飲了酒,時下醉态盡顯,早已不識天南地北。他久久未得到回答,揚起手便要朝雲姑娘下巴招呼去,勢要瞧瞧這女子是聾的還是啞的。
“喲客官使不得、使不得。”管事小厮二七讪笑上前推開了雲姑娘握住了漢子落下的手,他笑呵呵的安撫着漢子。台上衆人見了二七後便各司其職再次奏起了樂。二七将漢子帶離了人群。
熱鬧過後人群散去,雲姑娘亦抱着瑤琴走遠。季湘收回視線拾杯斟茶,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仇翎止步坐于季湘對面。季湘将茶盞遞到了仇翎手前,後者拾杯飲下後朝着季湘搖了搖頭。
她适才去雲姑娘屋内探過了,并未發現什麼。看來此人戒心頗重。舉杯換盞間季湘猛地起身朝閣外而去,仇翎緊随,她們拐過小巷瞧見了适才那漢子的背影。二人遠遠的還能聽見漢子嘴裡哼着的曲兒,他手裡一下一下的抛着錢袋,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樣。
眼看漢子轉身進了另一條巷,季湘止步停了下來。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她正想着時拐角處倏而傳來陣陣哀嚎聲,随即便是從牆角傾倒而出的一堆竹棍。季湘與仇翎對視一眼,心中皆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