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待身旁的紙錢燒盡,男子方扶着婦人站起,他抱着孩童起身,視線在院中環視了一圈,“阿湘在時我亦未攜夫人拜訪過,如今她去了……”男子懊悔的再說不出話。婦人環抱住了他,柔聲安慰道,“夫君莫要這般想。”
男子搖了搖頭,目光落在了楚盈身上,他将孩童遞給了婦人,拉着她的手道,“夫人,我去去便回。”婦人颔首應聲。
“上官兆文拜見三殿下。”男子邁步走近,立于廊下見禮。
楚盈點了點頭,“上官公子亦是來給季大人送行的?”
“是。”上官兆文與她并肩而立,“阿娘有孕在身不便出府,阿爹這幾日亦抱恙在榻,兆文遂攜了内子與幼子來給季大人送行。”
“上官大人可還好?可需本殿下遣太醫去瞧瞧?”
“無妨,亦是老毛病了,已尋大夫瞧過了,說是心緒不穩所緻。”上官兆文拱拳,“多謝三殿下挂心。”他垂眸,“兆文聽聞那日季大人是為救三殿下方……”
“是。”楚盈颔首。
上官兆文拂袖擦淚。
何霜蓮攜人五人六來時院内的唢呐聲已經停下,廊下亦沒了楚盈的人影。少女顯得有些氣血不足,似乎每走一步都将背後的傷口拉扯開一寸,待燒完紙錢更是滿頭大汗,她強忍着背上火辣辣的感覺擡眸深深的望向屋内那具靜靜橫着的棺椁。
她鼻尖酸澀,匆匆收回視線,不經意間對上上官兆文的眸,二人相視颔首。
陰雲遮天蔽日,狂妄的風将廊下的白布吹得狂魔亂舞。楚盈孤身漫步于廊間,細雨打在了她的鼻尖,一陣笛音闖入耳中。她循聲看去,眸中漸自噙淚。
“這是?”乍聞笛音的婦人轉眸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浮生幾許>”上官兆文怔神道,“阿湘尚在阿爹府内時最喜吹奏的便是此曲,此番亦不知會是何人?”他怅惘的噤聲聆聽。
腳步聲由遠及近止于楚盈身後,仇翎撐開紙傘遮在了她頭頂,“快下雨了,三殿下重傷未愈,不宜在外久待。”
楚盈偏頭忍去眼眶淚水,“我這便回去,有勞仇姐姐将傘送與皇姑姑。”
仇翎視線落在了池邊,她應聲走去。一曲落幕,楚景甯赫然回頭,驚喜的眸子卻漸自黯淡,仇翎局促的開口,“殿下節哀。”
楚景甯的視線順着傘沿看向了正噙着笑俯身朝自己作揖的楚盈臉上,她雙眸微不可見的晃了晃。楚盈轉身離開,楚景甯歎了一口氣擡頭望向陰沉的天,心道:終是曲終人散罷。
前去尋傘的李晌與王纥應與楚盈擦肩而過,三人見禮。李晌拽了王纥應撐開傘便往楚景甯處奔。仇翎見來人識趣的告退。李晌将傘撐在了楚景甯頭頂,王纥應的視線略過吟煙放遠。
李晌道,“臣等來遲,殿下可有淋着?”
“回府吧。”楚景甯搖頭。李晌連忙應是,王纥應慢了半拍愣在原地,“王大人?老王頭你看什麼呢!殿下說回府!”
“欸!”王纥應收回視線忙跟了上去,他縷縷往後回頭。
楚景甯察覺他動作,出聲道,“王大人。”
王纥應一個激靈,這才發覺自己已是落後二人數米,他加快了步子,若有所思呢喃着,“奇怪,是我的錯覺嗎?”
“老王頭你嘟嘟囔囔的說啥呢?”李晌急了。
王纥應搖了搖頭,“無甚。就是感覺三殿下似乎長高了,許是臣的錯覺吧。”他記得陛下壽宴時自己與三殿下并排而立,她尚至自己肩高,怎麼幾日未見一下子都至自己耳高了?實在匪夷所思,難不成重傷一次還能生骨?
他思來想去将其歸結于紀清漓高超的醫術,他掃落袖上雨點,心想來日亦要去紀姑娘處替犬子讨副增高的藥方。
李晌撓了撓腦袋,“有嗎?”
王纥應聳肩。二人朝楚景甯看去,後者蹙眉沉思了片刻未曾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