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甯唇角彎了一息,随即狀作不經意般看向前方。
季湘緩了許久方找回舌頭。楚辰垂頭兀自擦着手中的珍珠,他晃着小腿,顯而十分開心的樣子。
直到午時二刻采選方落下帷幕,此次留牌的亦僅有兩人,一個是甯遠将軍唐澗屏之女唐嬌嬌,另一個便是甘可。何太後對楚弘這個半路過繼來的兒子并不打心底裡滿意,又見其留了楚景甯與季湘、楚盈三人用膳,遂也沒了留下的心情,領着宮人便回了慧仁宮。
何如萱仍舊對甘可此人耿耿于懷,采選一畢便要告退,少見的連與皇帝一同用膳的機會都不要了。楚辰見其要走,不知下回見又是何時,父皇适才還叮囑自己要盡快将落下的課業補起,如此該是又有一陣皆看不到母後了,思及此他忙追了上去,“母後!”
季湘憂心忡忡地望了過去。
何如萱聞聲頓步,小家夥繞過宮人停步于她身前,他欣喜的将手中的珍珠捧起送到了何如萱眼前,“母後近日操勞,辰兒将這顆珍珠送予母後,望母後鳳體康健。”
何如萱垂眸俯視着他,她的視線從楚辰揚起的笑容上轉開落在了那雙不斷逼近的小手上,她着實讨厭楚辰的笑,每一次都讓她想起劉淑那個賤人!何如萱出神的望着那雙小手,許是适才撿珍珠的緣故,小家夥的指縫裡藏了不少泥垢。
何如萱覺得那顆圓潤通亮的珍珠時下放在他掌心都顯得格外廉價與肮髒。
楚辰等了許久未見何如萱反應,伸手便要去拽何如萱衣角。後者鳳眸怒睜,猛地推開了楚辰,“别碰本宮!”
真髒!
她像是在面對什麼洪水猛獸般面露猙獰。
楚辰從未見過這幅面孔的何如萱,以至于被推倒坐地後都沒了反應,他隻是那樣天真地望着她,等待着她溫柔的關切。福公公見此戲谑地揚了唇,季湘黑着臉快步将楚辰從地上扶起,她将他的雙手拾起,其上已是被碎石劃出了血痕。
她咬牙未作聲。
直到撞見那血痕,何如萱方惶然回過神,她一改神色掏出錦帕半蹲在地牽起楚辰的小手輕柔的擦拭,“母後不是有意的,辰兒原諒母後好不好?母後隻是有些累了,辰兒送的東西母後很喜歡,辰兒疼不疼?”
楚辰燦然一笑,他傻乎乎地搖頭,“辰兒不疼,辰兒不怪母後,母後不是有意的,辰兒知道母後操勞,辰兒會用功讀書,會乖乖吃飯,早些長大便能如二皇兄般為父皇與母後分憂。”
何如萱眸光一寒,她收回錦帕起身拍了拍楚辰的腦袋,“那辰兒可要說到做到。好了,你父皇還等着你用膳,莫要在此多待了,快去吧。”
楚辰眨着眸不死心的再次呈上珍珠,“那母後收下,收下辰兒便随皇姐告退。”
何如萱看了季湘一眼,後者面色淡淡,似乎對适才之事置若罔聞。何如萱料想季湘已死,楚盈再如何亦翻不了天,安慕青就是個廢物。她心中勾笑,示意宮人上前接下。
福公公見勢俯首行出。楚辰眸子有瞬間失落,但很快笑着将珍珠放在了福公公掌心。
一行人背對二人走遠後福公公方抽出身側宮女的帕子嫌棄的将珍珠捏起,“娘娘,這個……”
何如萱瞥了一眼收回視線,“随手尋個地方丢了,莫要再叫四殿下見着。”
“是!”福公公一喜,包起珍珠便塞進了袖裡。如此中飽私囊的活兒他極樂意效勞。
待衆人消失在淩波殿季湘方心疼的牽起楚辰的手,“辰兒,你如何了?皇姐先帶你去上藥。”
楚辰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墜淚,他邊哭邊擦着淚,“皇姐,母後是不是不喜歡辰兒?辰兒已經很努力了,母後不喜歡辰兒哭,所以辰兒适才那麼疼都沒有哭一聲。母後喜歡二皇兄,辰兒便努力學着二皇兄讨母後歡心,可為什麼辰兒送的東西永遠都比不上二皇兄?辰兒也想母後能抱抱辰兒,辰兒,辰兒是不是太貪心了?母後已經如此操勞了,辰兒應該懂事的,應該更懂事的,應該不讓母後讨厭的……”
季湘鼻尖酸澀,她欠身抱住楚辰,輕輕拍着他的背,“辰兒不哭了,辰兒莫要這般想,辰兒沒有做錯。”季湘松開他,慎重地看着他,“辰兒你記住,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亦無需強迫自己成為旁人喜歡的模樣,你就是你,疼了便哭,開心了便笑。想珍視你的人無需你讨好亦會待你好,不想珍視你的人不論你如何讨好亦不會改變。你無需做到對得起任何人,你隻需要做到對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