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甯聞聲握杯的手一頓,她眼睑微顫,複抿了一口茶。
“是了,嬌嬌聽聞三殿下而今已是過繼韶妃娘娘膝下,那按例,嬌嬌與姐姐明日便須去給韶妃娘娘請安了,殿下與韶妃娘娘可熟絡?娘娘可好相處?”她愈發口無遮攔,甘可聞聲欲拽她的袖口提醒,但手方動便暗自放了回去,她打算靜觀其變。
唐嬌嬌為人爽朗,多數時候皆是有口無心,今日相處下來楚景甯已是知曉,她遂也未在意,隻坦言道,“韶妃娘娘喜靜。”
唐嬌嬌受教的颔首,“挺好,亦挺好。嬌嬌多謝殿下。”她飲了一口茶倏然想起那日采選在淩波殿外瞧見的一幕,“說來,那日采選時嬌嬌還在殿外瞧見三殿下了呢!哦,還有四殿下。對了,姐姐在我之後入殿,姐姐可有瞧見二位殿下?”她希冀地回頭看向甘可。
後者想了片刻道,“彼時人多,我雖是瞧見了,但卻是未見及二位殿下真容,隻聽得那二位殿下似被一位公公攔住了去路。”
楚景甯循聲放下茶盞,“哦?還有這事?本宮倒是未曾聽聞。”
甘可忙不疊颔首,“姐姐說的不錯!那日二位殿下本是想入殿來着,卻是未料讓福公公給攔下了,嬌嬌那時離得最近,遂是看得清楚。嗐!要嬌嬌說還是那奴才以下犯上,我等便罷了,怎的連主子的路都敢攔,簡直可恨!虧得嬌嬌離家前阿娘千叮咛萬囑咐遇事不決塞點銀子,要不嬌嬌那日……”
平兒聽得心顫,忙接道,“唐小主,這福公公可是皇後娘娘的人。”
言下之意便是告誡她少說這話。
甘可看了平兒一眼,後者忙收聲垂首退了幾步。
唐嬌嬌恍然大悟地颔首,難怪那公公如此耀武揚威,她後知後覺的看向楚景甯,好在堂中靜坐之人面上未有變化。她松了一口氣,三人又坐了小一會兒,将能聊的都聊盡了後方告退。
二人前腳方離開,秋菊後腳便行來,“殿下,暗衛來報,昨夜皇後娘娘之人确實去過地牢。”楚景甯了然的颔首。如此看來祝禹自盡亦是必然。
“還有一事……”秋菊蹙眉,“稽查司的康大人昨日離宮前曾被皇後娘娘召去過錦陽宮。”她觀察着楚景甯的神情,可依舊無甚變化,她複道,“還有一事……”
楚景甯有些嗔怪地看向她。秋菊不好意思的垂首,“是三殿下,适才秋菊在外等候二位小主時偶然瞧見了三殿下的身影,看着像是一路随二位小主而來,見其入内後便離開了。”
秋菊覺得莫名其妙。
牆頭鳥雀叽喳,一股陰風撲面而來,拉回了季湘的思緒。她駐足擡頭,頭頂牌匾上赫然刻着“停屍房”三個大字。小桂子縮着脖子往季湘身旁湊近了些許,“三殿下,要不咱還是去翠微宮瞅瞅吧?這地兒不吉利,三殿下重傷未愈的實該避着些,若叫陰氣入了體可如何是好!”
季湘未做理會邁步入門,翠微宮是王卿卿最後身死之地,至今已是近月,又怎還會尋到什麼線索呢?再而,稽查司之衆既想要隐瞞其女真正的死因,自是早已将手腳清理過一遍。眼下最快的法子亦隻有親眼來拜訪拜訪這“王卿卿”了。
小桂子隻能硬着頭皮膽戰心驚地跟上。
院子敞亮,中間栽着一棵老槐樹,樹上立着三五隻烏鴉,季湘擡眸看去時它們正歪着腦袋好奇的打量她。地上積了不少陳年的落葉,屋角處亦結滿了蛛網,顯然已許久未有人打掃過。
“是小輝子嗎?”微風拂過,一陣詢問之聲從屋内傳了出來。
二人循聲看去,來人佝偻着背,兩鬓斑白,面容蒼老,他右眼不可視物,正顫巍巍地摸索着往院中挪步。烏鴉們嘶叫一聲展翅飛出了院。
小桂子輕聲禀道,“三殿下,是元德公公。”
老内監耳力極好,他聞聲跪地,“老奴給三殿下請安。”季湘示意老内監起身,小桂子上前說明來意。二人随着元德入了屋,屋内擺放着幾具棺椁,四角皆點了香,空氣中始終萦繞着一股腐味。
小桂子寸步不離的緊跟季湘。
三人止步于一具棺椁前,老内監瞧着沒幾兩肉,推起棺蓋來卻顯得氣勢十足。随着棺蓋落地,揚塵四起,濃烈的腐臭味撲面而來,小桂子沒忍住轉身奔出屋幹嘔起來。季湘拾袖遮着口鼻往前邁了一步,她垂眸看去,棺内之人與自己預料之中的要強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