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湘緊了緊掌心斂去神色,她清楚的知道,這内監絕無如此大的膽子從錦陽宮偷東西,還是從皇後手裡。
其間之人多未見過成色如此好的珍珠,一時皆是露出了驚然的神情,隻福公公對坐的内監掃了珍珠一眼後顯得沒什麼興趣,但他依舊未回絕福公公的邀戰。他偏頭吐掉草握住掌心的銅闆放在唇上親了一口後揣回袖中。
“有何不敢?”他嘴角噙笑,話落将身前的一堆碎銀與錢袋皆推了上前。
福公公見此眸子都亮了,他看向小祥子,催道,“愣着作何,還不快着些!”後者不安地拾起地上的骰子放入筒中。衆人屏氣凝神,四下頃刻安靜下來,隻餘風吹落葉聲與骰子不斷碰撞的聲音。
微風拂過季湘耳畔,兩道落筒聲随之傳來。
坐地之人緩緩睜眸,他攤掌禮讓道,“福公公請。”
福公公不與其謙讓,他将珍珠拾起放在了“大”字上。那人未有猶疑地将錢财盡數推到了“小”字上。圍觀之人亦掏出銀兩紛紛下注,待衆人收回手,局勢亦落入季湘眼底,隻見那賭盤之上三分之一的錢财都堆在“大”字上,而餘下的盡數在另一邊。
季湘看了那人一眼最後掏出錢袋放在了“小”字上。那人擡眸看來,二人對視了一眼皆自收回視線。季湘對賭點一類聽聲辨位并不精通,遂亦隻是從個衆罷了。
見在場者皆下注後小祥子方緩緩拾起右手筒子,筒盤底的三個數字亦展現在衆人眼底。
“四、四、六。大!”小祥子松了一口氣看向福公公。聞聲,适才壓大者無一不是手舞足蹈。這第一筒便開出十四點如此之大的數字,壓小者若想赢,這第二筒便隻能是三個一,可這概率顯然低到極點,結果似乎已經擺在衆人眼前。
壓小者紛紛咬牙切齒,實在懊悔将信任托付與那人。
小祥子緩了緩接着拾起左手筒子,季湘耳邊很快充斥着一聲又一聲叫“大”或是叫“小”的呐喊。她尤感聒噪,蹙眉間筒盤底的三個數字已依次開出。
“一、一……”小祥子汗流浃背,她雙眸一閉舉起筒子,“六!大!大大!是大!”
壓大者歡喜成了一團,人群雀躍間坐于福公公對面那人卻隻是沉默地揚唇笑着。季湘隻覺此人神情怪異,她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暗悔适才果真不該都壓完了去,這下連本都沒了。
福公公開懷地攬過賭盤上錢财,還不忘諷刺一聲,“小子,看來你這局的運氣不大行呐!”他抱起自己應得的部分後便起身準備離開,那人卻是猛地伸手拽住了他,“且慢!公公這般急着走作何?奴才這兒還有兩枚銅闆呢!”
福公公顯然是怵了,他一把甩開那人的手選擇見好就收。
“公公莫不是怕了?”那人起身掏出銅闆抛着。
福公公聞聲頓足,他大言不慚道,“怕?這世上就沒有讓雜家害怕之物!”他冷笑,“便是再對上十局又如何?但僅憑這兩枚銅闆你便想一口氣赢下雜家手裡所有嗎?呵,簡直可笑。”
“公公所言在理。”那人點了點頭轉身面向衆人道,“在場的諸位可有人願相信奴才者?”他指向賭盤,“若是相信,還請諸位能助奴才一臂之力。”這意思擺明了是欲向衆人讨錢下注,四下内監聞聲紛紛交頭接耳起來,他們皆是今日才識此人,交集并算不得深,雖早些因這人的關系多多少少嬴了些,但适才那一局下來衆人亦都不敢再跟他下注。
這賭盤之上最忌諱的便是運氣沒了還不死心。
時間慢慢過去,無人敢貿然上前。那人見此頗為可惜的歎了一口氣,“看來今日……”他話未說完一人便邁步朝賭盤上放去一支發簪,季湘擡眸對向那人,胡謅道,“這簪子是我未入宮前我娘給我的,我娘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能值不少錢。”
福公公退了兩步看向那發簪,如季湘所言,簪是好簪,光是那小塊玉瞧着便價值不菲。這種成色的玉他往日亦隻在得寵的主子們宮裡瞧見過一兩個。沒想到如此好貨還能出現在一小内監手裡。
他旋即換了一副面容,笑意盈盈地拾起簪子,“小子,你叫什麼?”
“回公公,奴才小湘子。”
福公公低喃了一遍複問,“雜家瞧你亦挺面生的,你是哪個宮的?”
季湘想着這内監平日跟在皇後身側,對各宮的了解勢必要遠勝于那童公公,如此她便不能再随口胡編什麼卻非宮來糊弄他了。她正思忖着這皇宮中存在又不起眼的宮時那人便邁步抽走了福公公手裡的簪子将季湘拉到了身後,“時不待我,公公還是莫要耽擱了,眼下奴才可足以再與公公賭上一局?”
福公公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又實在舍不得那好簪,終是點了頭。他目光轉向小祥子,後者眼神躲閃,垂着腦袋疾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