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失職!”康達登應聲從椅上跳起,招呼着四下小官依次做起了自我介紹。季湘靜坐飲茶,不時擡眸審視着上前之人,直到“孟平”二字猶如一道驚雷般憑空落地季湘端杯的手方頓了一息。
她循聲看去,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人耳上裹着的紗布。回想起今日早間孟平尚劍拔弩張與小輝子對峙,時下卻成了這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變化之快着實讓季湘不得不深思。衆小官尚未盡數面見季湘子時的鐘聲便如約而至。
蒼勁有力的聲音響徹宮闱,久久不止。
衆人皆不敢懈怠,目光時刻緊盯玄陽的方向。道士舉起桃木劍一劍刺穿兩張符紙,就着事先備好的公雞血在劍身上畫起看不懂的符文,他倏而劍指棺椁,“子時已止,爾等鬼祟還不速速現身。”
不知是天意亦是人為,季湘隻覺玄陽話落的一瞬一股狂風呼嘯而過,吹迷了衆人的眼。桌上的食盤與茶盞盡數被掀翻,地上的落葉随風飛舞。
康達登仰着風大喊,“保護三殿下!”衆人應聲呈包圍之勢朝季湘而去,耳畔風聲鶴唳,季湘艱難的伸手擋住了視線。狂風慢慢裹夾起細雨,院中倏然響起一陣巨大的棺蓋落地之聲,衆人睜眸,四下早已一片狼藉,倒地的燭燈燃起了詭異的藍火,風吹落葉間原本平躺的棺椁竟猛地原地立起。
王卿卿扭曲腐爛的面容再次闖入衆人視線。
從未見過此情此景的宮人與官員已被吓破了膽,他們畏懼地縮到了牆角。
“還請道長快快收了這鬼祟!”康達登疾聲嚷道,“莫要再讓其為禍人間!”
玄陽一席道袍被吹得揚起,他冷着臉頂着狂風拾起供桌之上的公雞血便朝王卿卿潑去,一個人影卻是倏然從屋中奔來出擋在了王卿卿身前,他顧不得滿臉的雞血伸手便咿咿呀呀的不準玄陽再上前一步。
小輝子轉身跪地,他一臉虔誠地望着王卿卿,雙手不斷比劃着。
小桂子見此急道,“哎喲!這混小子到底想幹什麼!”
康達登怒道,“人呢!還不快将這啞巴拖走!莫要讓他誤了道長做法!”衆人聞聲沖上前去将小輝子拽離棺椁。喧鬧間,棺椁之内的屍體擡起了手臂跳了出來,眼看要朝最近的一個宮人撲去時玄陽一劍刺向了她的天靈蓋。
“大膽鬼祟,死性不改!本道今日便讓你灰飛煙滅!”
狂風漸止,豆大的雨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下,未知的藍色火焰由王卿卿的雙眸噴出,随後點燃四肢,屍體頃刻間扭轉跪地,隻呼吸間,火焰便蔓延至她全身,最終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下将她徹底吞沒。若細聽,似乎尚能聽見那夾雜在雨聲中輕聲凄厲的嘶嚎。
小輝子徹底發了狂,他一口咬住擒住自己右臂那人的手腕,爬起,一腳踹向左臂的另一人,他跌跌撞撞撲向了尚未燃盡的屍體,聲嘶力竭地拍打着那不滅的藍火,妄圖從那堆灰燼中找尋王卿卿的痕迹。火焰燎去了他的臂袖,在他的雙臂上烙上了去不掉的疤痕。
季湘無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她若早知玄陽所謂的“做法”會以這種方式将王卿卿的屍首徹底毀掉,在此之前她說什麼都不會讓其如願。她眸色複雜,視線暗自掃過正滿臉喜色,圍着玄陽鞍前馬後的康達登與那垂眸看不清神色的孟平。
小桂子取來傘擋在了季湘頭頂,“三殿下……”
康達登令衆人将此地清理幹淨後方想起季湘,他冒着雨小跑而來,“鬼祟已滅,這宮中再無鬧鬼之事,三殿下亦可安心。”
季湘冷笑,“康大人的辦案手法确實讓人安心,隻是這屍鬼易滅,人鬼可就未必了。”她虛眸逼視康達登。
“三殿下此話是何意?”康達登裝起傻來亦是信手拈來,“三殿下莫不是當真信了那宮女之話,還将我等當做掩耳盜鈴之輩?三殿下實不該如此糊塗,我等奉陛下之命辦事,所言所行皆是奉公職守,三殿下怎能輕信那下等宮人口無遮攔的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