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桂子麻溜的尋上了幾個平素有些交情的宮人，再三追問下方知原是近日曲廣陵擢為稽查司掌司後的手筆。小桂子垂頭喪氣道，“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經曲大人此般整頓後，奴才們日後連唯一能消遣的地兒都沒喽~”

他話落忙捂住了嘴，“奴才失言，三殿下恕罪。”

季湘未做理會，小桂子松了一口氣繼而俯身湊上前道，“不過奴才适才無意中還聽得一事。”他笑彎了眸，季湘睨他，他忙正經道，“是福公公。奴才聽他們說那日奴才随三殿下離去後福公公可是丢盡了顔面，不僅輸得不名一文，最後亦是連那身大内監的行頭都沒了影！以緻出來時未着寸縷，手中唯一用以遮擋的竟、竟是一缸蓋！”

話及此他便再也忍不住地嗤笑出聲，時下隻歎那日離開的早，有要事在身，不然如此光景他如何都不願錯過。

小桂子幸災樂禍的補充道，“要奴才說，這定是他平素仗勢欺人，狗眼看人低慣了，讓老天爺給教訓了去！”想起此前自家三殿下在這狗奴才面前的平白受的氣他便有種大仇得報的暢快感。

季湘不置可否，她複想起了那日與福公公對賭的那小内監，心想十有八九該是那小橘子幹的了。她道，“老天爺最多讓他淋場雨，再染個風寒，旁的亦是無能為力。隻是他那日如此丢臉，事後許少不得要從旁人身上讨回些甚。”

“三殿下實乃神機妙算。”小桂子豎起大拇指，“三殿下所言不錯，奴才适才還聽得近日來福公公可謂是翻遍了皇宮上下要尋什麼内務府的小橘子。”他扼腕歎息道，“看來這小橘子要遭殃喽！”

季湘倒覺未必，畢竟這小橘子是否真有其人都不可知，福公公又上哪兒尋去？

二人穿過拱門，小桂子亦噤了聲。前方院落内漸自映入眼簾的是一衆才入宮正聽着大内監念着宮規的宮人。小桂子循聲看去，膽顫已久的童公公赫然邁步于人群行列間，他手握戒尺，一字一頓的訓誡着在場之人。

季湘視線放遠，依次掃過院中之人，待如願搜尋到貿笠與仇翎身影後嘴角方噙了笑。

童公公來回繞了幾圈，終是止步貿笠身旁，他拾起戒尺輕拍了拍貿笠的腰背，而後滿意的捏了捏他的臂膀。貿笠黑着臉呆若木雞，仇翎在右後方靜靜注視着一切。眨眼間，童公公捏臂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滑下，他一掌拍在貿笠臀上，作勢還要繼續。

貿笠緊攥雙拳，眸中噴火，似下一瞬便要朝那老内監揚拳。

仇翎清咳一聲收回視線，适時打斷了童公公下一步的動作。童公公似被吓了一跳，他不悅地收回手緊握戒尺看向仇翎，随後步履蹒跚地行了過去。他舉起戒尺重重敲打在仇翎後背上，“雜家适才說沒說過，這奴才就要有做奴才的樣兒！你将背挺得這般直日後可是想壓主子一頭？”

他話落尺指衆人，“爾等皆是如此！莫要心存僥幸，亦莫要以為這入了司禮監便能衣食無憂。雜家十二歲便入宮，今此已是第四十七載。由雜家之手送入各宮的宮人數不勝數，這沾了主子的光得以逍遙快活的有，那随了主子受苦受難、煎熬度日的亦有！聽話的有，不聽話的也有。”

他意味深長地望向了貿笠。

小桂子聞聲脊背發涼。無疑，彼時他便是那老内監口中不聽話者之一，之後亦是還未出這司禮監便被丢去了敬事房，直到遇上楚盈才徹底從這趨炎附勢的老東西手裡逃離。想起往日幕幕小桂子便覺心慌，雖說自入了曲台殿後讓他得以短暫的擺脫童公公，但三殿下到底不受寵，他亦到底隻是個奴才。

三殿下能護得他一時自護不得他一世，他亦無法永遠不邁出那曲台殿的門檻。

季湘邁步走近，童公公這方注意到來人，他麻溜地将戒尺插在後腰上上前行禮，“老奴給三殿下請安。”衆人循聲回頭，院中刹那跪了一地。仇翎與貿笠的視線略過衆人看來，季湘清了清嗓子示意衆人起身。

“本殿下聽聞司禮監近日入了一批新宮人，遂來瞧瞧。”

童公公意味不明的看向小桂子，奈何後者連頭都不曾擡，他心中窩火，面上卻是未顯。三殿下欲擇選宮人之事他早些時候便有所耳聞，既是陛下口谕，他自不敢阻攔。童公公谄媚地俯身上前道，“禀三殿下，這院中的便是前日方入宮的新宮人。老奴這兩日正同他們道宮規呢！”

他面露苦澀，無奈搖頭道，“怎奈其等呆笨，尚未完全領會。老奴隻恐他們來日唐突了韶妃娘娘與三殿下。三殿下不若随老奴移步他處，老奴這手裡尚有幾個機靈的，可供三殿下細選。”

季湘揚手否決道，“不勞公公。”她邁步上前順着行列一一審視。

小桂子見勢忙欲跟上，不料童公公快手将他拽到了一旁，他死死捏住小桂子手腕悄聲道，“幾日不見，小桂子你莫不是将雜家抛之腦後了？”他瞪着小桂子咬牙切齒。那日之後他亦遣人尋過小湘子，奈何派去尋人的宮人皆數回禀不知卻非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