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宣政殿内漆黑一片,床上的林妤依舊眼睛睜得溜圓,毫無睡意,而原本蓋着的被子此時被她抱在懷裡。
她半個腦袋都埋在被子上,嗅了嗅,然後才不情不願的從床上爬起來,摸索着下了地。
睡是睡不着了,不如起來找點事做。
外面守夜的宮女聽到聲音後就進來了,她将殿裡的燈點好,然後候在小皇帝身邊。
林妤坐在案桌旁的椅子上,擡眼瞧着這宮女。
面熟,但忘了叫什麼了,這姑娘應該是張公公安排的,但林妤是準備打開藏着兵力分布圖的機關,所以她并不敢全信這宮女。
“今夜可是徐統領值班?”
宮女彎着身子想了想,應着:“現在剛到寅時,徐統領應該剛換了班。”
如此一來正好,林妤揮了揮手:“把人叫來。”
宮女一走,林妤就掏出張紙,自己磨起了墨。
如今月份還早,夜裡很是安靜,一縷冷光照的她影子單薄。
心裡亦盡是孤寂。
不多時,墨磨好了,她用筆尖蘸了蘸,翻開《兆律》的第一頁。
說起來,她其實知道語兒的意圖,無非是想讓她能學學如何做好皇帝,而不是像之前那般離經叛道。
她總認為這個世界的思想和規則多是迂腐,可語兒到底是這個世界的人。
人家……大抵反而覺得自己才是個怪人吧……
這般想着,她手上不自覺用了些力氣。
就在此時,徐以童來了。
這人頭發半幹,被吹的臉色有些白,一如既往闆着的表情,林妤現在卻愣是看出幾分幽怨。
徐以童确實是怨,早不召她晚不召她,偏偏她剛下水,打濕了才召她,這幾日雖然回了暖,但依舊是春天,又是深夜,饒是她一身内力也被凍的有些發抖!
“陛下找臣何事?”
徐以童弓着身子,将自己的情緒藏的極好。
林妤不打算把假分布圖的事與任何人講,她放下毛筆,擺了擺手,等宮女退出去後才回答。
“朕需要你将宣政殿周圍的人都清走,明早之前不許讓任何人靠近。”
徐以童應下了後走了,林妤将案桌上的東西全收拾起來,移放在地上。
那兵力分布圖就在這案桌中間,整個案桌的構造都是由機關構成,而外面看來就是個普通桌子。
……
次日早朝過後,林妤和宋玉在禦花園學起兆國律法和規矩。
說是學,不如說是吵架,以至于宋盈語在遠處就聽到。
“不行!朕要把這條改了!憑什麼坤澤喪了主君不得再嫁?!還鼓勵殉情?這和殺人有什麼區别!”
隻見林妤把書一摔,指着上面的一條很是不忿。
“坤澤再嫁乃是不忠于主君,會遭人唾棄,浸豬籠,這條條例是在保護他們。”
宋玉雖也覺得不合理,但兆國律法早已實行多年,輕易改動容易導緻政權崩潰,而且這些觀念上的條例早已在人心中根深蒂固,小皇帝哪怕強制改動也改變不了什麼。
“不可理喻!朕要改成言語攻擊他人以及動用私刑的人拉去浸豬籠。”
說着林妤就拿起根毛筆要寫上去。
宋玉連忙拉住小皇帝,另隻手直接把筆尖攥在手裡,他手上不少墨迹,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陛下不可!這麼做有失民心啊陛下!”
“呸!刁民!砍了就是!”
林妤倒不是掙不開,而是宋玉乃語兒父親,她怕傷到人。
宋盈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父親費勁巴拉的把林妤推開,然後把一本書抱緊懷裡,一副生怕林妤幹什麼的模樣。
而林妤氣的呼吸急促,雙手握拳,瞪着眼睛很是不服。
二人身上全是墨水,桌面上的硯台扣在一邊,紙張撒了一地,一片狼藉。
“……”
宋盈語站在不遠處,和看過來的林妤對視了個正着。
隻見那人看到自己後立馬轉身,又乖巧的坐了回去,隻是她嘴抿的太緊,都失了血色,顯然還是不服的。
兆國律法确實多有不合理,但父親也還算開明,所以她才會像林妤推薦父親。
可她沒算到林妤竟是要直接改律法,也是,這人還有什麼是不敢做的。
想着,她擡腿走了過去。
宋玉還正琢磨這小皇帝怎麼突然就聽話了,結果沒多久,他就看見了皇後。
“……”
這下,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雖然不希望語兒太受寵,甚至幹政,但……這小皇帝确實有點無法無天了,沒人管還指不定會幹出來什麼。
宋盈語在亭子外的石凳上坐了下來,也不上去打擾。
林妤知道語兒的意思了,人家是給宋相撐場子來了,她垂着腦袋,啪叽一下把毛筆掰斷,然後悶悶的哼了聲。
她學就是了。
半個時辰後,林妤把《兆律》扔在了地上,還踩了兩腳,她速度之快,宋玉都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