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啟蟄以為聽錯，有片刻的晃神，凝視着陳蔓枝的側臉，眼底晦暗不明：“再問我一遍。”

他明明聽到了。

陳蔓枝覺得“要糖吃”太孩子氣，她搖了搖頭：“我什麼都沒說。”

周啟蟄略顯懊惱地掏了掏口袋，沒有多的了，就那麼一顆。

偏偏在這個時候，沒有第二顆糖，周啟蟄有種難以言喻的挫敗感。

高二有次體育課，他看到陳蔓枝笑得很甜，眼睛裡像是有星星一樣，找宋銳要橘子吃，宋銳拆了兩瓣放她手裡，若無其事回到男生堆裡，臉上是不經意的炫耀，還裝作一副苦惱的樣子說：“女孩子還挺粘人的。”

周啟蟄那時不相信班上的傳聞，說陳蔓枝和宋銳好上了。

他恨自己為什麼偏偏比宋銳那個家夥晚到一步，如果是他第一時間把人救上來，陳蔓枝的目光就會分給他，粘着他，對他笑得比誰都甜。

周啟蟄不敢這麼想，因為他更害怕，宋銳沒有早到的話，陳蔓枝會不會出事。

在那之後，他讨厭極了橘子，也深知自己沒有資格去把陳蔓枝搶過來。

她眼裡根本看不到他，陳蔓枝在意誰，就隻看得見誰。

很長一段時間内，周啟蟄陷入了極度躁郁的情緒中，看誰都不爽，而最讓他不願回憶，時至今日仍記得那種慌亂的，是不小心吓跑過陳蔓枝，兇過她。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她在那裡。

但一記起她那時像隻受驚的兔子，紅着眼睛，顫抖着身體害怕地跑掉的時候。

周啟蟄真想殺了自己。

車外，雨沒有停，天光越來越亮。

他很抱歉地說：“沒有多的了。”

陳蔓枝心中微動，總覺得周啟蟄說這話的時候，帶着一瞬即逝的失落。

面館生意好，周啟蟄說味道不錯，是他喜歡的甜辣口。

店老闆在重溫之前的歐冠半決賽，也問陳蔓枝：“丫頭，你說說看，切爾西和曼城到底誰拿冠軍。”

“于老闆，決賽要到月底呢，你就這麼着急啦？”

“可不是，我想賭票大的。”

賭球不可取！！！

容易上天台！！！

陳蔓枝就更不敢說了，但老闆拿期待的目光瞅着她，她決定不掃對方的興，又委婉地勸老闆不要賭球：“切爾西這邊呢，防守很穩，坎特聰明，又很拼命，有他在很讓人安心。曼城的話，瓜帥應該很想借這次進決賽的機會證明自己，德布勞内讓人期待，總之，我覺得兩隻球隊實力差不多，還是不賭的好！”

說了等于不說，有時候是一種聰明的辦法。

但老闆聽高興了，聊起天來：“那是那是，瓜迪奧拉執教巴薩的時候我就看足球了，那支隊伍我記到現在，就盼着他再拿一次三冠王。”

陳蔓枝笑笑，老闆又話鋒一轉，突然八卦：“丫頭，這你新交的男朋友嘛？長得夠帥啊！”

啊？

周啟蟄喝了口面湯，掀起眼皮，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陳蔓枝着急的解釋，說什麼他是她同學，碰到了一起來吃碗面條。

她也不想，誰會這個點碰到。

老闆笑而不語。

又忙活着另一桌了。

陳蔓枝感覺白解釋，女生跟男生去吃飯也好，甚至是去衣服店，男生都會被當做女生對象。她不好意思看周啟蟄，對方卻冷不丁問她：“之前的話還算數嗎？”

她擡頭：“什麼話？”

果然忘得一幹二淨，對他不上心，入她的眼真難，要是輕舉妄動，人就跑了。

“有機會一起看比賽。”

陳蔓枝想起來了，在同學聚會上他說的話。

周啟蟄見她沒聲，逼問道：“算數嗎？”

陳蔓枝點點頭：“說了就算的。”

他聽這話，毫不猶豫：“行，陪我看歐冠決賽。”

歐冠決賽，法甲常規賽是結束了，但陳蔓枝不知道台裡還會不會安排其他直播給她，實習期間學習考核的任務更是不少，坦誠說道：“我現在工作還不太穩定，那天晚上不知道有沒有空。”

周啟蟄故作為難，問題抛給她：“那怎麼辦？”

“你要是不介意，我們可以加個微信，到時候我告訴你。”

她幹嘛對他這麼小心翼翼呢，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周啟蟄掏出手機，遞到她面前，陳蔓枝掃了下，一通過，好友也就加上了。

她沒有當着面研究對方頭像和簽名的習慣，周啟蟄卻随心所欲，陳蔓枝看着她把自己頭像點開，類似于一種走在路上被人叫了名字的羞恥感頓時襲來。

好在她頭像也不是自己的真人照片。

是隻眯起眼吐舌傻笑的小柴犬。

周啟蟄漫不經心地問她：“什麼時候養的？。”

吃完早餐，腦袋供氧上去，身體舒服許多，陳蔓枝笑了笑：“高中，哥哥送給我的。”

哥哥。

周啟蟄記得，陳蔓枝是有個哥哥。

他沒見過，但聽人提過，哥哥對妹妹看得很嚴，大概是談戀愛要打斷腿那種。

也多虧她那位哥哥，除了學校，宋銳根本找不到私下和陳蔓枝相處的時間，在學校，談了也跟沒談一樣。

周啟蟄想，這種過家家的交往是挺憋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