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蔓枝沒有擡頭。
一道陰影擋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就知道,來的人是周啟蟄。
她不知道,周啟蟄為什麼會來這裡。
但是周啟蟄出現了。
“陳蔓枝。”周啟蟄彎下腰,伸手想擦掉她臉上的淚,沒碰到又收回,語氣是少見的溫柔,意思卻很強硬,“跟我走。”
情緒堵在心裡,消化不出,陳蔓枝逼自己收住眼淚,不想在周啟蟄面前太狼狽。
她上了車,覺得應該說點什麼,腦袋卻很亂。
周啟蟄洞察她的心思,不讓她說,反問道:“我最近遇到一首很喜歡的歌,你要不要聽?”
前奏響起。
陳蔓枝微怔。
她很熟悉這首歌:
【我未似從前幼稚,我在找天生意義。】
許多個夜晚,她在自己直播間裡放過這首歌。
跟不算多的粉絲說,這是一首聽了讓人心情變好,覺得溫暖的歌曲。
陳蔓枝愣愣打量着周啟蟄的側臉,男人臉上不帶情緒,薄唇抿着,目光落在前方的車流中,舒緩的節奏在她和他之間流過,又好像把倆人和這個世界隔絕開來。
收回視線,陳蔓枝慢慢放松下來。
她捏着手機,低頭看到屏幕裡,自己哭花的臉。
今天出門化了妝,哥哥過來,想跟他一起吃蛋糕時拍照紀念的。
她沒有發朋友圈的習慣,也想試着去記錄自己的生活。
陳蔓枝并不是個幻想家,但她從來都對未來抱有美好的期望。
一首歌很快播完。
周啟蟄問她:“好聽嗎?”
陳蔓枝點點頭,甜淨的臉上重新透出光,聲音卻有些啞:“我也很喜歡這首歌。”
周啟蟄低笑了聲,輕描淡寫道:“那看來我們很有緣分。”
緣分嘛,也要事在人為。
車駛出城區,陳蔓枝後知後覺問道:“我們要去哪?”
周啟蟄踩下油門,加速,眼尾微微上挑:“陳蔓枝,你回不去了。”
是江陵方向。
陳蔓枝先是詫異,後又覺得,反正她今天計劃也斷了。雖然不知道周啟蟄回江陵做什麼,還不如跟着他,跑到哪裡是哪裡。
比起同學聚會回來那天晚上,這次從雲從去江陵,倒沒花多少時間,周啟蟄車開得很快,臨近傍晚到了附中門口。
快要放學,小吃攤都擺出來。
周啟蟄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副女士墨鏡,遞給她,問她需不需要,陳蔓枝先是點頭,後又搖頭,覺得要是别人的東西,她戴了不好。
“新的,買錯了。”
陳蔓枝半信半疑,接過墨鏡,一個小的标簽還貼在上面沒有摘掉:“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周啟蟄解開安全帶,身子朝她傾過來,英俊的五官怼到她眼前,混不吝笑道,“哪個女人在我車上留下的是不是?”
這都能被他猜到!
陳蔓枝心裡詫異,嘴上急于否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周啟蟄不爽地眯了下眼,逼得更近,聲音低了幾分,“你膽子也不小,覺得我不缺女人,還敢随便坐我的車?”
這誤會大了!
陳蔓枝要給自己辯解:“我沒有随便,是你突然出現,要我跟你走。”
然後就把她帶到這裡。
“那要是其他人呢?”
陳蔓枝認真思索着,周啟蟄視線下移,落在她輕咬的唇上,像果凍一樣,飽滿豐潤透着晶瑩的水色,喉結不自覺滾動了下,他好渴。
渴得想咬着那果凍,慢慢吮吸厮磨。
想讓那果凍流出水來,再給他一點點吃掉。
女孩顯然不會察覺他的心思,半天才想到答案,擡起眼眸,像好學生一樣乖乖作答,還生怕自己答案不對,耿直又小心:“我想不到有其他哪些人。”
“……”
周啟蟄失笑,郁悶地半挽起襯衫袖口,坐了回去。
換個角度想,她至少是信賴他的。
陳蔓枝忍不住了,反湊過來問他:“我可不可以下去買點東西。”
等會放學了,她肯定搶不過十幾歲的學生。
周啟蟄逗她:“我又沒把你鎖我車上。”
陳蔓枝終于笑了,打開車門跑出去,白色的裙擺被風揚起。
他猜——
應該會有不帶章魚的章魚小丸子,沒有水果隻點綴着山楂葡萄幹的冰粉,和一份海苔卷包着的隻有黃瓜火腿腸的壽司。
她那時喜歡吃這些。
降下車窗,周啟蟄沒有忌憚地盯着穿梭在各個小攤間的人。
今天是她生日,給她過生日本來沒他的份。
周啟蟄并不喜歡,在陳蔓枝難過流淚的時候把她帶走,他也不需要别人來襯托自己。過去,他嫉妒宋銳,但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裡,至于陳蔓枝的哥哥,周啟蟄原本以為,她哥至少會給她過一個快樂的生日。
可以沒他的份,他還是希望陳蔓枝能開心。
現在看來,周啟蟄反倒覺得,他實在不該這麼小心翼翼。
當然,以他對陳蔓枝的了解,拿老同學這種多少還是生疏的身份,給她塞鮮花珠寶首飾,大概會把她吓到。然後就是跟他保持距離,再委婉拒絕他的各種邀請——
嗯,還不能太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