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元宵那麼喜歡毛絨球,怪不得元宵那麼喜歡趴在他的肩膀同他蹭臉頰。
這些、這些都是小鳥做過的事。
還有……還有他手裡的羽毛。
怪不得元宵的殘魂能留在羽毛裡。
原來元宵就是小鳥。原來小鳥一直在他身邊,一直都沒有走。
陸離幾乎快忍不住哭出聲來,最後眼淚卻還是無聲地淌下了臉龐。
像夢,太不真實。他曾千百次設想過這般情景,可無一次實現過。待到他放下期待,心如死灰時,卻又突然讓他遂了意。
惶恐,驚懼。他受過太多次傷,突然被上天眷顧時,第一反應竟不是狂喜,而是害怕。
他總怕美好背後藏着陷阱,要來引他萬劫不複。
……可他這次卻不願再放棄。
攥着妫夬手心的手愈發用力,指尖源源不斷溢出靈力,朝着早已灰暗的羽毛而去。指尖血在羽毛上浸出豔麗的紅色,最終彙集成一條微弱的路,指引着二人前行。
小鳥從未放棄他的殿下和妫夬,他的殿下和妫夬也從未遺忘過他。
所以啊。
爹爹和父親來接你回家啦,小鳥。
……
兩人循着指引一路前行,終于到達陣眼。
陣眼之中,鄭西屍首分離。季念淵面色一片蒼白,一襲白衣被鮮血浸透,幾乎快變成血衣。橫貫在陣法之中的鎖鍊直直穿入皮肉,緊扣在鳳骨,貪婪地汲取着微弱的鳳凰業火,源源不斷朝着元宵身上湧去,修補着他虛弱的魂魄。
感受到元宵淚眼朦胧的目光,季念淵強撐着笑了笑,摸摸他的臉喃喃道:“沒關系,我不痛的,你不要哭。”
元宵嗚咽着,“老祖宗、不要、不要……”
“沒事的,”季念淵将元宵護在懷中,溫柔地拍着他的背,神色卻逐漸變得有些渙散,“我死了不會有人在意的,乖,你好好睡一覺,睡一覺他們就來帶你回家了。”
“不、不……”
眼前的一切逐漸被黑暗取代,元宵的哭聲漸漸遠去。季念淵怔然片刻,忽地很是平靜地接受了這片他一直以來都無比懼怕的黑暗,閉了閉眼輕聲道:“熹兒,爹爹對不起你。”
說完便準備坦然接受死亡。
“你隻對不起他嗎?”
沈雲成咬牙切齒的聲音倏地沖破黑暗,直直鑽入靈魂,徹底将季念淵的魂喚了回來。靈力源源不斷朝着體内湧去,沈雲成死死抓着季念淵在寬大衣袍掩蓋下已然瘦得不成形的手臂,聲音已然帶了哽咽,“季念淵,你隻對不起熹兒嗎?”
季念淵呆呆盯着他看了許久,忽地倉皇地閉上雙眼,不肯再說話。兩人僵持許久,王湮到底是看不下去了,聲音尖酸刻薄:“還不趕緊把人帶回去治,再不治人死了!”
見元思衡被說醒了,卻準備拖着廢腿把季念淵帶回去,王湮徹底服氣了,氣得要命:“等你把他帶回去他都喝完孟婆湯投胎成你孫子了!去去去,滾開!我帶他回去!”
沈瓴沉默半晌,小心翼翼開口道:“我可以帶你們回去。”
王湮無差别發火:“不早說!趕緊帶老子上去!”
沈瓴:“……好。”
另一邊。
“對不起,妫夬,我是不是又給你和殿下添麻煩了。”
元宵趴在妫夬懷裡哽咽着,身上的傷口仍在滲血,虛弱的魂魄飄忽不定,似乎随時會被鬼差勾走。陸離沉默許久,摸摸元宵的腦袋,指尖的靈力源源不斷朝着他的身上湧去,替他修補着傷口,柔聲道:“沒有。”
元宵聞聲,卻哭得愈發厲害了,淚眼朦胧地看向陸離,抽泣道:“殿下,對不起、對不起,你們放棄我吧,我……”
妫夬聞聲,抱緊了元宵,啞聲開口問道:“小鳥,我們是誰。”
“是妫夬和殿下。”
“還有呢?”
“是……”
元宵怔然片刻,眼眶一紅,抓着妫夬的手不肯松手,嗚咽着:“是父親和爹爹。”
“那父親和爹爹又怎麼可能會放棄你呢。”
妫夬溫柔地拭去元宵眼角的眼淚,同他貼貼臉頰,喃喃道:
“不要怕。”
“父親和爹爹找到你了就不會再弄丢你了。”
“走啦。”
“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