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桐都知道了。
趙梧樹從今早便開始心慌,接到葉桐電話時,這份慌亂達到頂峰。
趙梧樹抱緊葉桐,葉桐半個背都被趙梧樹一雙大掌抱住了,
“當時老頭給我看了一份文件,我以為是我家害死了你爸爸,所以他們才會領養你。……也是因為我喜歡你,才害的他們都對你撒氣,可是錯的都是我要是我沒被發現,你怎麼、怎麼會被送出國?桐桐。”
葉桐用力抓住趙梧樹手臂,指甲嵌入趙梧樹手臂,
“你又在愧疚!”
葉桐吼他,淚水又淌出來,
“和你有什麼關系,上一輩的事和你有什麼關系?!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喜歡我也不說,也不聯系我,全都瞞着我!趙梧樹你就因為這種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情跳樓,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考慮過我嗎?”
趙梧樹一愣,下意識抱緊葉桐,喃喃道歉,
“對不起。”
葉桐用力抹了一把眼淚,哭的更兇了,“我都說你沒有錯了!”
葉桐很少情緒外放,聽到趙梧樹道歉,哭的厲害,眼淚糊了一臉。
趙梧樹一手收緊葉桐的腰,一手僅僅環住葉桐單薄的背,葉桐伸手拍打他,趙梧樹順勢抱着他往後退,斜坐在寬大辦公桌邊沿,讓葉桐能與他面對面趴在他身上,趙梧樹有些無措,手指給葉桐擦眼淚也擦不幹。
“我隻對不起你,那時候肯定吓到你了。”
他那時候太蠢,被老頭一紙文件騙的失去思考能力,從床上醒來後,他看了一眼窗外,門沒關嚴實,他聽見了有人在外面議論葉桐,措辭惡毒。
那人是新雇傭來的,愛說大話,門外那人道:“勾引了大少爺,活該不給他飯吃,同性戀真惡心,先生就該把他關起來。”
趙梧樹閉了閉眼,忍着身體的痛苦走向窗邊,窗戶被鎖死了,一塊薄玻璃。
他站在呢,俯視着樓下,趙家宅子被一層層圍的嚴密,可以成為囚禁葉桐一生的囚籠,這都是他害的。
他應為此贖罪。
為葉桐本該幸福快樂成長,為葉桐本該清清白白不受議論的長大。
在趙家,葉桐連吃飯的生命權利都被限制。
嘭!
玻璃破碎,一人折戟而下。
——
後趙梧樹再次去調查當年的事情,才知道趙家在那場車禍中完全扮演路人角色,全是老頭騙他的。
葉家人早搬了家,葉家的事他便沒時間和精力查下去。
趙梧樹一直忙着掙錢,隻有足夠獨立,羽翼豐滿,才能保護葉桐。
可他的葉桐太聰明,一點線索都能叫他猜想清楚。還好不像他,蠢得無可救藥。
葉桐哭的抽噎,上氣不接下氣,趙梧樹怕他也呼吸性堿中毒,撫摸葉桐後背,又為他拍背,
“呼吸,葉桐。”
“那時候老頭給我看了那份文件,我一點思考能力都沒有了,你被送出國也是怪——唔!”
葉桐踮腳,整個人兇狠地撲上來,一點勁兒沒留的的,牙齒直接磕到趙梧樹牙齒上。
這是一個吻。
趙梧樹懵了,渾身過電一顫,兩人單純地貼着唇。
葉桐沖動之下吻上去,後面的事他卻不會,他連A 片或者G 片都沒看過,能主動親上去已經是頭腦被太陽曬壞的後果了。趙梧樹說的話他一點也不想聽,就把他嘴堵上了。
可趙梧樹也半天不動,好像比他還笨,對方身體僵硬,手臂把他腰箍得好疼。
葉桐緊緊閉眼,心一橫,試探性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趙梧樹的嘴唇。
“ !”
趙梧樹仿佛驚醒了,猝然一隻手捏着葉桐的後脖頸,吻鋪天蓋地,像要把他吞了。
“唔!……”
葉桐拍打他,被迫仰頭承接太過激烈的吻。
葉桐被吃盡了氧氣,身體發軟,趙梧樹一手拖住他大腿,弄得葉桐岔開腿坐在趙梧樹大腿上,一手摟穩葉桐的後腰,确定葉桐不會滑下去。
看到葉桐臉紅的快暈厥,趙梧樹才終于依依不舍松嘴,分開時發出‘啵!’一聲,兩人嘴邊還勾連銀絲。
葉桐被親得缺氧,失神地坐在趙梧樹懷裡,眼神好一會兒沒法聚焦,趙梧樹一邊細密吻他脖頸和臉蛋,又伸手擦掉葉桐流到下巴的涎水。
趙梧樹一直啄吻他,葉桐被逼的後縮,又被趙梧樹一雙手帶回來。
葉桐捂住他嘴,圓圓的眼睛瞪人,
“不要弄了。”
兩人安靜的功夫,隔着挺厚的磚水泥構成的牆壁被撞地咚一聲響。
葉桐頓時被驚吓住,僵硬身子看向白晃晃的牆壁。
趙梧樹眉心跳了兩下。他平時表現的還是太好相處了,公司那群男人女人都是八卦的。
葉桐推推趙梧樹,“找你有事,你去看看……快放我下來。”
趙梧樹的身材是很健美的,大腿肌肉緊繃時,存在感強烈,葉桐不自在地扭了扭。
他們在小時候抱抱是很尋常的,兩個小豆丁躺在床上,裹在同一床被子裡,悄悄的說話。長大了不一樣了。
葉桐不讓趙梧樹親吻了,趙梧樹沉沉地盯着他,看不出情緒。
葉桐恨不得自己三頭六臂,把他的眼睛也給捂住。
從葉桐回國之後,他一直克制着,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一個人憋久了,不是釋懷,便是變态。趙梧樹清醒知道自己不是前者。
他們不知道外面職員弄出弄出動靜後,頓時作鳥獸散。
這會兒辦公室又安靜了,隻有中央空調散氣的聲音。恍惚之間,葉桐的肚子咕噜了兩聲。
葉桐的臉霎時通紅。
趙梧樹被捂着嘴,無辜地眨眨眼睛,葉桐心虛垂眸,半響,葉桐都不确定趙梧樹是不是沒有聽見了,趙梧樹大頭忽然埋進他頸窩裡,頭發有點兒硬,紮着他頸子和耳垂,透過身體傳來趙梧樹的笑聲。
葉桐,“!”
這個人!
葉桐還沒錘人,趙梧樹先攬着他腰把人抱起來放好。
“帶你去吃飯,想吃什麼?”
葉桐和趙母必然是不歡而散,一大早忙碌費心又費力,趙梧樹隻心疼,沒有壞到要去嘲笑喜歡的人一聲肚子咕噜,那樣也太沒有風度了。
他笑隻是因為葉桐真的有點太可愛。
葉桐摸了摸黏膩的手臂,天氣很熱,來的路上他不可避免的出汗,這會兒才後知後覺感到不适。
趙梧樹牽着他往休息室走,“換件衣服我們再去,你有時間可以想中午吃什麼。”
葉桐落後趙梧樹半步,猶疑腳步。趙梧樹一米九,他才堪堪快到一米八,是朋友裡個子最矮的,塵塵也比他高一些,衣服穿起來,恐怕不會合身吧。
趙梧樹打開衣櫃,拿出一件白色淺藍橫格紋的短袖襯衫,不太滿意,又換成其他的短袖款式,他埋在衣櫃裡挑挑揀揀,
“這條□□褲會不會太熱?”
葉桐順勢坐下,悄悄拿了一件被丢在他旁邊短袖,驚訝發現這絕不是趙梧樹的尺寸,看起來倒像是他平時穿的。
“大樹,你怎麼會有我尺寸的衣服?”
葉桐很明顯看出來,埋在衣櫃裡那身體一愣。
在葉桐思考裡,完全沒有出現這衣服有可能不是準備給他的可能性。
這是多年養成的習慣思維,深入骨髓難以更改。說直白些,趙梧樹從小就不是太體貼的人,能入少爺青眼的人不多,能值得他放在心上的太少了,貼心到這個程度,趙梧樹隻會對葉桐如此。
“逛商場的時候,看着合适,順手就買了。”
趙梧樹站直身體,耳朵微微泛紅,他咳嗽一聲,
“你先換,我出去等你。”
換好衣服,葉桐走出來。他手揣在防曬兜裡,趙梧樹盯着看了會兒,拿起車鑰匙。
“走吧。”
趙梧樹走在前面為他開門,兩人并肩往外走。
外面辦公區安靜的不像話,和穩雲科技完全不是一個氛圍,每個人都在工位裡埋頭苦幹,距離他最近的幾位女士們戴着眼睛,皮膚也曬成黑色了,顯示出專業和幹練。
盡管路千裡早早給他上眼藥,說趙梧樹公司雖然工資福利也不錯,但壓力不是一般的大,男人女人一視同仁地壓榨,不如他們穩雲好。
趙梧樹冷漠地掃過辦公室,又在葉桐看過來時,迅速恢複常态。
兩人坐電梯下樓後,辦公室還是安靜的,知道有人咳嗽了一聲,衆人像土撥鼠一樣探頭,對視一眼,氣氛瞬間活躍起來。
助理出來,把手放在自己臉旁邊,佯裝扣臉,實則指了指牆角監控,低聲說,
“咳咳,小心點,剛剛趙哥那個表情很明顯是要秋後算賬的。”
“不管了我先八卦了再說,這是誰呀,趙總男朋友?”
有人看向助理,作為平時和趙梧樹交涉最多的人,他瞧着比其他目瞪狗呆的人多了一份從容。
助理抖了抖,哪敢随便洩露趙梧樹隐私。
“我什麼也不知道。隻勸你們一句,别舞到那小帥哥面前去,不然——”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姿勢。
對于此人習慣誇大的威脅,衆人隻是翻翻白眼。
“看趙總那樣子,我們想靠近說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啊,不過原來趙總喜歡男的。”
有人習慣性反駁:“說不定是朋友。”
會計聞瓜而來,揮揮手,“得了吧,我剛剛上樓恰好遇見他們下樓了,小帥哥嘴子都被親紅了,啧啧。”
辦公室裡的人壓根兒沒敢擡頭,自然不知道情況兇猛至此。
“我還以為趙總要單身一輩子了,沒想到,啧啧,老房子着火啊。”
男助理眉心一跳,眼見話題即将拐向限制級,及時道,
“别扯了,趙哥比你還年輕吧,散了散了,這有監控的。”
另一邊,葉桐才坐上副駕駛。
趙梧樹問他,“想好吃什麼沒?”
“就吃中餐吧,上次我們聚會那家就不錯。”
趙梧樹驅車平穩出發。
到了餐廳附近,趙梧樹找好停車位之後,兩人往餐廳走。趙梧樹手指躍躍欲試,想要靠進葉桐。葉桐目視前方,手指繞上來時,葉桐迅速躲開了。
趙梧樹,“……”
他靜靜凝視葉桐。
葉桐咳了聲,“這是在外面,萬一被你家的人拍下來怎麼辦?”
到時候趙父趙母知道他兩暗通款曲,說什麼也會把葉桐的戶口鎖在趙家戶口上。
灌三缸中藥也沒用了。
走進來包間,兩人做的對桌。
趙梧樹對他說,“到時你把律師帶上,我怕不能和你一起。”
葉桐被鮮椒兔辣的嘴巴紅腫,趙梧樹默默為他倒杯飲料,放在葉桐手邊。
葉桐卻搖搖頭,“爸不至于叫我給他們贍養費的,我也不需要他們什麼,他們會找好律師的。”
趙家不願意叫太多人知道這不體面的事情,哪怕是專業的律師也不行,對他們來說,這是家事。
吃完飯,葉桐站在門口,對趙梧樹淡淡道,
“你去上班吧。”
趙梧樹不可思議,一個多小時前他們還在辦公室接吻,這會兒居然要趕他走。
“不想上班。”
葉桐脫了防曬衣,揣在手臂,衣擺被風吹動。
“那我要去上班了。”
說完,葉桐大步往地鐵站走,有點逃跑的意思。葉桐回過神,後知後覺感到羞恥害羞了,嘴唇還有點腫。
趙梧樹,“?”
腮幫子都給他憋硬了。
他一直是讨伐型人格人格,遇上葉桐就變成讨好型了。
“我送你去。”
趙梧樹追上去,硬給葉桐轉了一個向,把人拐到車上去。
——
目送人進公司大樓後,趙梧樹坐在主駕駛,車内冷氣呼呼開着,他盯着高聳的寫字樓,忍耐着想要上去的沖動。
他這時候上樓,葉桐不會高興的。
路千裡說不定還會把他嘲笑一番。
千裡之外,翹班陪同塵的路千裡驟然接到電話,他剛接起電話,被劈頭蓋臉一頓怼。
“你不會覺得你們穩雲太壓榨員工了嗎?連實習生都要逮着人利用,果然資本家就是要把人剩餘價值都壓榨幹淨,不該買你們公司科技股的。”
路千裡被罵懵了兩息,半響才大喊,
“……你**是不是有病?”
趙梧樹和他互相嗆了幾句,雙雙翻了個白眼,挂斷了電話。
趙梧樹的車沒停下多久,車窗被敲了敲。
保安看着他,沖他客氣地微笑,為難道,“趙總,路總說他不在公司,您不用等了。”
趙梧樹,“。”
好樣的路千裡。
越野憤怒地打轉方向盤走了。
葉桐一進公司,遇到了下樓買咖啡的陳天真。
陳天真看見他,歡喜地迎上來,
“欸,葉桐你終于來了,我去你們部門都沒找着人。”
其實實習生工作真不多,葉桐請了假,他大可以今天都不來。
隻是繼續面對趙梧樹的話,他恐怕會因為心跳過快而驚厥。所以逃跑似的來公司了。
陳天真好幾天沒遇見,拉着他到休息區域坐下聊天。
陳天真眼見地問,“你嘴巴吃啥了,又紅又腫。”
葉桐心虛地一下子捏緊了手指,眼皮子掙紮得抖了兩下。
“中午吃了辣椒吧。”
陳天真不疑有他,歡喜道,“能把你嘴都吃腫了得多好吃,下次帶我去。”
“行。”
葉桐心虛地點了點頭。
話題很快被帶過,陳天真繼續道,
“你還記得我們專業,有個非洲酋長的兒子嗎?法國人,聽說他準備休學了,因為要回去繼承家業。我家咋就沒有家業給我繼承一下呢。”
陳天真托着下巴,無不羨慕道。
“嗯。”
葉桐對那人有所耳聞,黑色人種,長得特高。
“他見識過發達世界,還願意回去嗎?”
非洲大部分地方才從原始社會跨越到封建社會,要一個接受久經久經資本主義洗練的人回去,恐怕會有一種無力感。但葉桐仍然敬佩他滿腔拳拳報國之心。
陳天真招招手,
“嗨,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的土地和中方企業簽約了,這哥們兒再過一年說不定就來咋們這兒留學。”
說完,陳天真更悲傷了,躺倒在靠椅上,
“靠!不會我還沒回國,他先來了。”
葉桐被他浮誇的表演逗笑,喝了一口摩卡。
大約半年之前,非洲部分地區流行起一種新型傳染病,一時間人心惶惶,現在終于安定下來,一切都漸漸回到正軌。
“上個月我問你會不會國,你還說不回來,結果忽然又要回來了。”
陳天真随口道。
葉桐笑了笑,手裡勺子輕輕攪拌杯壁。
摩卡的甜香味道灌入鼻息,
德國也有很多人喝咖啡,他喝不來苦味,最喜歡甜味。
一個月前——
咖啡壺咕噜咕噜冒着熱氣,把冷淡安靜的小卧室注入一點活力。
葉桐接到了同塵的電話之後,窩在小闆凳,失神地看着窗外,高而遼遠,一眼望不見邊際。耳邊除了老舊咖啡壺的聲音,還有新聞視頻播報聲音。
葉桐翻閱朋友圈。
自從他離開之後,在原來的二中同學眼裡,仿佛人間蒸發。他不會給昔日同學,哪怕舊友的朋友圈點贊,安靜地躺在同學的列表裡。
當年的高中朋友們不是繼續深造,就是走進職場,大家發的朋友圈也從校園抱怨變成職場和生活抱怨。
葉桐偶然刷到一跳,吸引他目光。
是文赫同桌發的朋友圈,說是和高中超高冷的老同學在同一架飛機偶遇了,還是那麼帥氣,就是曬黑了一點。底下有人笑哈哈在猜是誰。
他們班容顔出色的不止一個,但連着兩個說趙梧樹都讓葉桐劃不開這個朋友圈。
但這還不是真正叫他疑惑的,兩分鐘後,他隻是退出頁面關上手機,倒了一杯水,再看時,那個朋友圈卻不見了。
他的心砰砰跳起來。
為什麼忽然要删掉這條朋友圈,葉桐心中也暗暗猜測是趙梧樹。
同塵才給他打了電話,說趙梧樹在非洲。
“三月份在非洲大□□虐的疫情已經逐漸控制,據悉,許多中方企業也準備今日複工。擱置了兩個多月……逐漸複蘇了生機活力。”
“雖然仍有部分企業仍在觀望之中,但相信……接下來請看本台記者播報。”
新聞播報聲音就在耳邊。
葉桐驟然站起來,在狹小的房間裡轉了兩圈。
是請君入甕嗎?
塵塵不愛撒謊,但他和葉桐一樣,當隻有用謊言才能達成正确目的時,他不吝于騙一下别人。
原本他打算在這個暑假做好大部分準備工作,下學期能夠早日回國。可現在卻焦躁不安起來。
沒一會兒,房東婆婆來了,葉桐得知她要去度假。
他坐在凳子邊緣,盯了電腦好一會兒,終于向恩師發去郵件。
葉桐不得不改變計劃,他想要回國。
這個房間裡咕噜噜的水壺,狹小的窗戶,樓外青年吵鬧的髒話,甚至比格在遠處房子驢叫,一切可以忍受的都變得可惡。他看哪兒都覺得不順眼。
沒有太久,他收到郵件。
:親愛的葉桐,最近我也感受到你的心緒不暢,記得你許久沒有回家了。我當然會答應你的請求,但記得完成作業。我們秋天會再見,希望那時候你收獲碩果。
葉桐迫不及待地打開了訂機票軟件。
如果有人下套設計他回去,葉桐也是自願入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