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姿勢一動不動,從後頭看,全身上下隻有白發和白須在随風搖晃,神叨叨地抓着魚竿,頗有些願者上鈎,不願者自覺纏魚線上吊的意思。
這樣湍急的河流裡,用這麼一隻魚竿能釣到什麼魚?
水這樣髒,說能釣到一隻鞋,姜載容都得懷疑怎麼才一隻。
白瞎了好樹枝,不如給他。
姜載容收回目光,順着懸賞令上的指示,直接找到茶攤老闆,拿出兩張畫像,例行一問:“見過這兩人嗎?”
無人理會。
“各位客官不如看看懸賞,沒準就抓到了最近那個風頭正盛的金瞳官,瞬間就飛黃騰達也說不準,還去什麼淘金灣,賣什麼命啊!要我說,那活兒真不是人幹的。”
老闆是一位上唇長痣的中年男子,濃眉三角眼,頭戴汗巾,此時正和一桌高猛壯漢湊在一塊,有說有笑。
“不是,你知道幹那活兒多少錢嗎?有錢能使鬼推磨,你不幹有的是人幹,每次比賽報名的人隻多不少,你看老忠,哪怕沒有多好的名次,也掙了不少不是。”
“不是單純的下水就行,一不小心就出人命的!都多少人喂水鬼了,錢多誰不知道,那也得有命花啊!忠哥是忠哥,我就是沒能力,隻能想想别的路子。抓一個人頂一輩子勞苦,還修什麼仙?神仙有我快樂嗎?”
“我也聽說了這事兒,那麼多人去抓那金眼的小子,到今天都沒見有人領賞,沒準就等着咱去臨幸呢!聽說還是個大美人!”
“什麼美不美的,老子隻想要錢!流瀾嶺有錢人這麼多,怎麼不能多我一個?!我還有老婆和孩子要養呢!”
被議論的金瞳官本人見無人回應,便将畫像随意收回,順便聽了一嘴的消息。
他們說的是金瞳官,關他姜載容什麼事?
他此前隻聽說過流瀾嶺淘金灣物質豐饒,雲家想要購得此處海産,但礙于距離遙遠又難以通過水運輸送,人來人往折騰了好一陣。
家族裡鬧出不小的動靜,連深夜裡都有新的腳步聲,将他從被窩中吵醒。
最後應是解決了的,因為沒過幾天桌上就多了幾道海鮮。甚至個别還在活蹦亂跳,新鮮異常。
隻是如何解決的,姜載容并不清楚其中門道。且他從未聽到有什麼比賽,或許便與這水運有關?
想到這裡,姜載容遞給老闆一封信,“交懸賞,這是你要的信。”
錢多不壓身,更何況沒錢。姜載容這一路上也沒閑着,在綠林鎮和流瀾嶺之間挑挑揀揀取一些過渡的懸賞令做。
現在這個隻是捎帶一封信,非常簡單。
聽到姜載容話聲,幾人的交談也沒有停下,隻是空閑時用輕蔑的目光輕輕掃過他帶着面具的臉,又不屑移開。
綠眼睛?外地人,沒見過的生面孔。
一個不敢露出真容的膽小鬼罷了,想來也不是什麼高手,不必過多理會。
隻有茶攤老闆不耐煩地回頭看姜載容,在他遞過來的信上來回打量。
“你接了我的懸賞?我先檢查檢查,别是來騙錢的。”三角眼老闆那雙眼睛瞪得很大,隻伸出兩隻手指撚過信來。
“哈?”姜載容皺眉,喉嚨中發出疑問的氣音。
三角眼直接無視姜載容,仔仔細細、來來回回地,用手指甲去刮蹭信的封口處,看看上面有沒有打開的痕迹。
“别說我故意刁難你,我做懸賞口的時間也不短了,見過不少企圖蒙混過關的。”
說完這話,他把頭擡起來,目光從信挪到姜載容已經有些不爽的翠綠眸子上,意有所指:“尤其是一些年輕又沒事情做的小子,沒有大本事,還特别喜歡投機取巧、弄虛作假。”
三角眼斜睨了很久那雙綠眸子,覺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裡看過,便重新低頭去檢查那封信。
最後也沒有發現這信被做了什麼手腳,三角眼半天才憋出一句:“行吧,算你小子運氣好,還真讓你掙到錢了。”
他不情不願地轉身,動作慢騰騰地拿出那張懸賞令,掏錢的動作放得非常緩慢,還故意發出很大的動靜,時不時傳出不滿的哼唧。
“老周,你咋還不過來給老子加水啊?!你沒看老子都快渴成啞巴了嗎!”
那邊有個壯漢不耐煩催促着三角眼,見姜載容扭頭朝他看去,便蔑視地将自己的左臂擺至胸前,凹出他那有胎兒頭骨大的肱二頭肌。
見姜載容無動于衷,他還刻意地收縮肌肉,快速抖動,每一塊都在彈跳,“看什麼看,羨慕?你練不出來的,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小雞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