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草葉碾碎後的清澀氣息，芳冽含辛，隐隐散發出草木清爽氣息，談不上難聞，更稱不上臭。

這嗅覺靈敏的姑娘隻提及“爛葉味”而非“花味”，是否能說明他此番作為的确能起到一定隐藏體味的作用？

聽她語氣，煉氣期不似有假。她不僅能聞出味道，甚至還能聞出境界，到底是什麼人？

另一邊。

“天兒，來來來，來這裡坐會！師父累啦。”

楊虛相拉着扯着楊天水，磨蹭到茶攤中，打算坐着邊喝茶邊閑聊。

那些被木藤抽打的壯實男人早就帶着馬跑沒影了，這會茶攤中一個人都沒有，清淨。

“老頭，你框他呢，真有那麼像那水怪？”楊天水将魚骨釣竿和魚簍拿在手上。

她個子小，少年人的青蔥年紀，被六尺長的釣竿襯得隻有小小一點，更加纖細瘦弱。

楊虛相給自己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茶，“就是有的嘛，連你師父都不信你還能信誰噻？”

喝完後還覺不盡興，再倒一杯。

“我就是不信，這哪有那麼碰巧的事兒，除非他是什麼天道寵兒。”楊天水百無聊賴地單手上下颠動釣竿。

這樣長且粗的木頭，普通男子扛着都會稍微有些費勁，可是她根本沒有任何吃力的表現，如同擺弄一根筷子。

見楊虛相不置可否，楊天水停下手中動作，不可置信道：“老頭你什麼意思，為什麼不否認，難道你要跟我說一個煉氣期是天道之子？開什麼玩笑！”

“老夫不敢妄自洩露天機，多的無法再言。他的确才煉氣不假，但已達後期大圓滿，距離築基隻差臨門一腳。”

楊虛相咂摸着嘴，吐出口中茶葉，“身負奇異植物，來曆神秘，他突然轉變的瞳色也讓老夫百思不得其解。”

“那又怎麼樣？他一看就比我大不少，而我早八百年就突破煉氣了，論資質，憑什麼我不能是？”

“天兒啊，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明白，一帆風順難成果，未曾落寞難成才之意？”

楊虛相看着楊天水的眼神裡充滿慈愛，又隐含擔憂。

“你是天才，但你也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和你相同的成長條件。況且他身上的境界，你不去聞，能看出來？”

“……”楊天水徹底沉默。

她的确沒有辦法用肉眼看出這人的真實境界，就連味道也隻能聞出一個大概來，沒辦法分辨前中後期那麼清楚。

因為他身上有一層霧蒙蒙的屏障，将他給隐藏起來，如同套在袋子裡的人，除非特殊手段，否則看不真切。

這種東西不像是一個煉氣期能有的，它隐藏實力的同時，或許還抑制了那人的進益之境。

“連老夫都隻能看到個大概境界，其他的什麼也看不出來。這樣不同凡響之人趕緊攬到咱們這邊不好嘛？有他在，将來還怕老夫老的沒人贍，你小的沒人養？”

楊虛相裝模作樣完，很快又腆着老臉去湊楊天水。

“天兒，現在這會就咱們兩個，你偷偷告訴師父，到底為什麼這麼不喜歡你師兄。”

楊虛相看着快把懸賞令撕碎的姜載容，撐着腦袋一下一下摸胡須，“老夫不信什麼爛葉味，聞不到。”

“聞不到是你的事兒，你以為你就很香？一身魚味滂臭！他殺人，我不喜歡他。還有我不要師兄，别逼我掐你臭老頭。”

楊天水嫌棄地看一眼這些不知道洗沒洗幹淨的杯子，杏眼吊起，彎眉微蹙，碰都不碰。

楊虛相擡起自己的胳膊到處聞，的确聞到魚味時也沒好意思再問，氣勢弱了三分，“賞金獵人肯定是要殺妖的嘛。”

“你裝傻呢？我說的是人！凡人！”

“你也看到了那都是誤會，人家都是冤有頭債有主，一報還一報，揍一頓就給人放了不是。”

“那是因為我們來了，他沒來得及下手，你怎麼知道他不會殺，而且他打人這麼熟練，以前肯定殺過人！”

楊天水沒好氣地瞪他，說到激動的時候手上的魚簍還一晃一晃，“他還罵我！我跟他沒完，口是心非的擰巴人，連自己喜歡什麼都不敢直接承認，有什麼可掩飾的！”

“你大師兄是挺擰巴，比你還倔，但沒辦法，誰讓老夫就喜歡倔驢徒弟，有挑戰性！”

楊天水聽到不樂意聽的稱呼，猛地扔下魚竿和魚簍，跳上楊虛相的後背，一雙蔥白小手箍住楊虛相的脖子就開掐。

“他是倔驢沒錯！但不是我師兄！臭老頭能不能通點人性聽懂人話啊！我掐死你！”

倒是沒有否認她自己是倔驢。

“輕點輕點天兒，你手勁兒大你也知道，老夫經不住你折騰，老夫不說了不說了。”

楊虛相面色憋得通紅，把背上的小姑娘扯下來摁在凳上，看向坐在岸邊獨自一人的姜載容。

那人隻給他們留下一個寂寥的背影，坐下後發尾觸地，被江邊的風吹起，露出腰間的刀與玉。

“他心藏鋒镝，有很嚴重的自毀之念，而誅身者非刃亦非敵，皆由他一人心魔所起，孽債自鑄。”

那人肩背如松，墨發如雲，短刀如鈎，碧玉如水。

江聲洶洶，層雲杳杳，刀未出鞘卻已鳴，斬盡旁人心中惛惛。

“若任其自流，哪天可能就……老夫不願這麼合眼緣的苗子就此斷掉。”

“啪！”木藤突然就有了動靜。姜載容立刻站起，命令木藤迅速回來。

可藤蔓不但沒辦法回來，反而越加往河裡深入，如同被什麼東西扯着。

“怎麼回事？該死，我不是說了讓你不要輕舉妄動嗎？還是說你遇到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