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載容已經有些摸清這兩師徒之間不出三句話就要互相鬥毆的相處方式。
手下的木頭紋理非常清晰,指腹摩過去時能感受到明顯的凹凸感,帶來輕微麻癢。
姜載容原本以為那些分叉的枝幹是另外拼接上去的,近距離一看才發現這木頭原本就長成了這樣。
沒有一點拼接痕迹,自然能長成這副稍微歪一點都會難看的模樣着實不容易。
不僅要避免蟲蟻的蛀蝕,還要抵抗風雨的打磨,克服不知道多少磨難,最終努力以最難得的樣子來到他面前。
姜載容指尖無意識地敲擊,嘴裡小聲呢喃:“很厲害。”
光是看看就莫名其妙地心情舒暢,忍不住将更多掌心的皮膚蓋在上面。
反正這兩人還在打架,再摸摸也沒事。
他倆互相打死了這木頭是不是就歸他了?
姜載容不知不覺間已經摸了這木頭許久,久到老頭站在旁邊用古裡古怪的欣慰笑容盯着他,他都沒發現。
“喜歡吧?”老頭笑眯眯,眯縫眼笑起來更加細長,眉毛一跳一跳。
姜載容立馬把魚骨釣竿扔回他懷裡,欲蓋彌彰道:“誰喜歡了,把你的破爛拿走。”
“又成破爛了!也不知道是誰剛才抱着破爛像塊寶一樣!”楊天水看不慣他嘴硬的樣子,“一個煉氣期裝什麼裝……”
“你說什麼?”姜載容迅速抓住她口中的關鍵詞,“你如何得知我是煉氣?”
“怎麼,境界太低不好意思讓人知道啊?我怎麼知道的還要告訴你嗎?”楊天水朝姜載容吐舌頭,“就不告訴你,氣死你氣死你。”
“沒禮貌,好好跟你師兄說話。”楊虛相和姜載容解釋:“天兒不是靠看,而是靠聞,你境界應是比她低一些所以被她聞出來了。”
他嘴上數落楊天水,但語氣卻是溫和縱容,并未真正斥責。
兩人與其說在掐架互罵,不如說在打一種與衆不同的鬧,不顧旁人死活地炫耀天倫之樂。
這兩人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消遣他。姜載容垂眸,心中煩躁,不再繼續想這些。
這水太急,還是先别下去為好,不然他先死了,都可能還沒撓下仇人的一塊皮,不值當。
這水怪要是能被輕易地吸引而來,應該也不至于到現在都沒有被抓住,而且他已經想到了第一步該如何下手。
老頭接過釣竿,連連捋胡須,“也罷。”老頭猜到了姜載容要做什麼,“可是要借用這些厲害的小東西噻。”
他指的是姜載容身後百無聊賴,已經在把自己打結玩的木藤。
聽到有人誇自己厲害,木藤立刻就想湊近,但自己把自己打了幾個死結,導緻頭已經過來了,大部隊還在後頭。
“叽咕叽咕!”救救窩!
見姜載容默默扭頭裝不認識,它幹脆一大坨一大坨地自救,興奮挪動到姜載容面前毛遂自薦。
“咕呱,嘎嘎嘎!”可不咋的,窩厲害!
明明是能把那些寄生在血肉裡的蠱毒吞噬殆盡的存在,卻像小狗一般笨拙又殷勤讨巧。
“你好笨。”木藤打結後和蛇沒那麼相像,姜載容心頭稍松,用手指彈它的腦瓜,幫它解開死結,“不過笨一點也好。”
他安全感低,不喜歡手邊的工具有太多自己的思想,會不受控制,也不放心。
“你身上以及體内應該有我的血氣,短時間内不會消散。下去之後無論看到什麼,不要輕舉妄動,先回來告知我。”
這水深且急,從岸上看還能觀察到有明顯的雜物,如果輕率下水,其中危險難以判斷。
而且若想下水,須得解下身上外物,不然會被帶着往下沉,難以浮起。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很多東西都不便見人。
姜載容用餘光去看那一老一小,見他們都和自己有一定距離,才稍微收回警惕。
金蟾蜍如果被人發現,甚至奪走毀壞,他的下場絕對不會好過。
這東西現在比他的命還金貴。
“咕叽咕叽。”
得到指示後,那木藤開開心心的延伸出去。
尖端稍微碰了一下江面,覺得沒有問題之後就逐漸深入水中。
木藤入水後如同撒歡的犬兒,完全不會嫌棄這河水又髒又急。
它探了一會,卷起一根長得酷似寶劍的枯枝,獻寶一樣呈到姜載容面前,“咕叽咕叽?”喜不喜歡?
“别玩,找水怪,不然我就把你關回去。”姜載容看着底下快脫僵的野犬,額角都起青筋。
木藤失落地扔掉枯枝,這才老老實實地翻找起來,以姜載容的掌心為中心,慢慢地擴大搜尋範圍。
最後隻留下和姜載容掌心連接的部分露在水面上,木藤下水後被水流不斷沖擊,入水位置時不時變化。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姜載容幹脆随地而坐,捏着手中的水怪懸賞令幹瞪眼。
看煩了就揪手底下的野草,沒一會那塊地方就秃出一塊,散了一地草莖。
懸賞令上對這水怪的描述和老頭說的大差不差,隻是這“必須活捉”的要求與大多數死活不論的賞金令有所區别。
姜載容沒看出來個所以然,轉頭去想方才得到的信息。
木元素不僅讓他的眸色由金暫變為綠,瞳色變化自然,仿佛天生,無一人通過瞳色錨點察覺他便是金瞳官。
鷹妖曾說他身上的氣味如同花香,他于是将木藤汁液塗抹在皮膚上,試圖以此來蓋住底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