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完好無損?他剛才明明感受到刀刃切開鮮肉的阻塞感,不可能沒有一點傷口。
那切肉的刀呢?刀去哪了?
姜載容的目光僵硬地四處尋找。
——鹿的脖子上沒有,鹿的頭上、身上、腿上都沒有。
他最終轉動自己的頭顱往下看,才終于找到了刀。
原來正插在自己的左臂上。
姜載容的金瞳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刀,中間的黑色瞳孔劇烈收縮。
“為什麼,會在這裡……我明明,明明是在……”
殺鹿啊。
他的血液聚成血流緩緩淌下,與手臂上暴起的青筋相互交織。
乍一看,分不清是他的血管在外翻湧,還是血液鑽入皮膚底下肆意遊走。
最後,那些血液逆流而上,逐漸凝聚成一張血盆大口。
“阿兄!”一百的身影瞬間被它吞沒。
随後姜載容那張蒼白的臉被刻在血口上面,猙獰且扭曲。
它把姜載容一口吞下,黑暗一瞬降臨這片世界。
姜載容把一百吃了。
姜載容被自己吃了。
姜載容醒了。
“醒了嗎?”
“嘩——嘩——”
耳邊是潮起又潮落的海浪聲,眼前是無雲的湛藍天空,身下是時而濕潤時而幹燥的沙灘。
姜載容沒有對自己還活着,從這場光怪陸離的夢中醒來而感到欣喜,有的隻是疲憊。
格外的疲憊。
他艱難地擡起自己的左臂,被海水浸透的袖管自行滑下。
看見手臂皮膚上赫然有一道愈合已久的刀疤。
海風裹挾着鹹濕的氣息,吹打着海浪撲向岸邊,浸濕姜載容身下的沙子。
這疤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如跗骨之蛆,剝離不掉。
也許是沒有雲的天空陽光過于刺眼,姜載容放下胳膊,深深閉上眼睛,稍微潤澤幹燥的眼球。
這個夢很奇怪,其中一些他的确親身經曆過,但有些是不知從哪裡杜撰的内容,太過離奇。
那鹿……也是真實存在的,林子裡的陷阱曾經捕過一隻脖子上有一圈白毛的鹿。
至于雲壟月受到了何種處罰,那個男人又給了他怎樣的對待,姜載容不願意多去回想。
他那時候還太弱小,小到連吃飯的速度都不能由自己來掌控。
他隻知道他離開扶風雲家之後,無論喜怒哀樂都是他拼盡一切交換來的。
開弓沒有回頭箭,就算他走向的世界比原來更爛,他也不想走回頭路。
不過是比爛罷了,因為一方比另一方稍微沒那麼爛一些,就能變成好的了麼?
“喂喂,你、你醒了沒有啊。”
“你就是醒了,你你不要想着跑掉!”
“你是、是我要交上去的戰利品,别人還沒發現你,我是第一個……”
如果不是身旁的叫聲太吵鬧,姜載容不知道還要再躺多久。
姜載容煩躁地結束放空自己做夢後變得混沌的腦袋,用刀子般的眼神朝說話之人看去。
眼前叽叽喳喳如同老鼠的人,黑發自然卷,垂下後完全遮住雙眼。
最顯眼的是他曬成橄榄色的皮膚,以及臉頰上左右分布的淺棕色小斑。
“你是我見過最罕見的獵物,有了你,我這次比賽一定會拿到魁首的,我得好好看緊你,你不能被别人搶走了。”
這卷毛老鼠蹲在姜載容身邊,臉色和耳尖泛紅,腦袋晃晃悠悠,嘴中不停。
“我必須要當第一名,如果沒有第一名,我就白來比賽了,等不到下一場的……”
這也是一個有病的。
有病,全部都有病。
姜載容再度閉上眼,試圖感受自己目前身上的情況。
非常糟糕,接近半個廢人。
剛才隻是擡起半隻胳膊都已經十分困難,現在身體的知覺逐漸回歸後,反而再難擡起來。
疼痛感陸陸續續震到腦袋,更别提坐起。
身上多處都有傷痕,一些較淺的已經開始愈合、發癢,更深的如腰間、雙腿的血線,可能還在流血。
如果再不及時清理幹淨,被髒水浸過後會讓傷口紫黑潰爛,嚴重的需要截肢保命。
不想腰斬的姜載容試着去感受自己的右手,不知道牽扯到哪處傷口,立刻傳來劇烈的痛感。
“呃啊……”幹涸枯裂的唇瓣吐出痛呼,張開唇時撕扯開粘在一塊的死皮,唇縫中流出血絲。
這張唇一張開,含在嘴裡的飛鳥玉佩立刻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