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甩尾掃來,俞誠澤跟着幾個大漢立刻展開漁網,包裹數顆大貝殼和石頭,再以廢棄的船闆在後頂住,從而組成盾牌。
“弟兄們死死頂住!恁們身後藏着的可都是自家婆娘娃子!哪怕被這怪物啃掉塊肉,也得把它攔在這兒!”
“可不咋地!誰要敢後退半步,俺第一個劈了他!”
“當家的!本想着這熱乎魚湯能拿來孝敬嶺主和魁首,這下隻好全便宜這畜生了!”
漢子身後的年輕媳婦将手裡的熱湯潑向鲲位于頭頂的雙眼,“給老娘死!看老娘不把恁剁成爛泥喂小魚!”
這熱湯一澆上去,立刻将它身上的冰都融化了一些,妖怪甚至發出刺耳的嚎叫。
“真頂事兒!老少爺們兒聽好!快把身上帶的熱湯熱水兒都抄起來,這妖怪怕熱,燙死它個龜孫!”見能夠反抗,并不是毫無還手之力後,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又湧來。
俞誠澤離得近,看得更清楚些,立刻朝所有人喊了一聲“瞅準它的眼珠子”,衆人立刻改變方向,集中攻勢,招數全部往鲲頭頂的眼睛上招呼。
被鲲身上的冰甩到掀翻在地後,又被很快拽起來重新攻擊,甚至丢掉手中折斷的螃蟹鉗子,随手拽出旁邊海膽妖的刺繼續打。
姜載容在人群外時不時躲避飛過來的冰刺,一邊觀察那邊的局勢。
鲨魚想要強撐起來繼續加入戰鬥,卻被自己那幫小弟趴在地上求着攔了下來,同中了毒生死不明的陳三一起待在最後方,其他人替他們頂出來戰鬥。
戍海衛沒有嶺主的指令并未出手,所以這一場隻是一群流瀾嶺衆和一隻鲲的鬥争,而俞誠澤的表現更是遠超出他的預料。
姜載容本以為這個蠢貨頂上去隻能添亂,沒想到他竟意外的英勇,能生生頂住鲲的幾次尾鞭而不後退,皮糙肉厚如同城牆。
倒是小瞧了這老鼠,關鍵時刻還是個能把後背交付的硬骨頭。
雖然這些人每一道攻擊都顯得綿軟無力,但千百份微薄之力凝聚,竟生生拖慢了妖怪的動作。
“再加把勁兒,給這妖怪來個痛快!都别松氣兒!”俞誠澤流着汗嚷道,聲音裡滿是興奮和期待,卷發被汗液一條條黏在臉上。
衆人一聽,攻勢更猛,各種武器如雨點般朝妖怪砸過去,“聽他的!這就是決勝的一錘子買賣了,都豁出去幹!”
“哇哈啊!好厲害,爹!好多血!打它打它!”
“閨女記好咯,見着妖怪甭打怵,越慫越要挨欺負!挺起腰杆子跟它對着幹,咱老周家的種,就得有拳頭!快,閨女,揍它!”
“記住了爹!狗、狗日的、妖怪!看小花不砸爛恁!”
一個大漢将手中的船槳狠狠捅進鲲的身體裡,藍色的血液噴湧而出,混着冰晶撲簌簌落地。
鲲轟然倒地,身軀如山嶽般崩塌,攪起漫天塵土,還被人倒了一大桶沙子給埋了起來。
“死了……?”一時間所有人大汗淋漓,胸膛劇烈起伏又強忍着沒有大口喘氣。
整個場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似被固定住,目光緊盯着那逐漸沒了動靜的龐然大物。
“死了!”不知是誰率先發出一聲顫抖的歡呼,緊接着勢如燎原在人群中蔓延開來,爆發出震天歡呼,“赢了!”
“瞅瞅,瞅瞅!還是俺這海神叉好使!沒了俺,恁們還真拿這妖怪沒轍吧!”
“拉倒吧你!還海神叉,我看就是個螃蟹海膽叉!哪裡比得上握着浩瀚神槍,一出手就把那妖怪刺得嗷嗷叫!”
“咱可不能老巴望這嶺主當靠山,不然骨頭都得軟成泥!說不定嶺主就是盼着咱自個人支棱起來,往後卯足了勁兒練出真本事嘞!”
他們帶着慶幸看向嶺主,隻見謝嗟行神色平靜,仿佛剛才驚心動魄的場面都和他毫無關系。
“嶺主真是神機妙算,合着是在下一盤大棋哩!早就瞅準咱能行,才穩坐泰山不出手!”
旁邊的人也連連點頭附和,“要不是嶺主,俺哪能曉得自個兒還有這能耐!大家夥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嶺主功勞莫大!”
“吾心無悔,吾誠無恨!”衆人聽了,紛紛對着台上的謝嗟行叩首跪拜,眼神裡全是感激和憧憬,振臂高呼:“吾心無悔,吾誠無恨!以明赤膽,以昭愚忠!”
姜載容看着這群人,隻覺滿心荒唐。明明那死狐狸一直袖手旁觀,卻還是被解釋地光明正大、深謀遠慮,憑什麼?憑他的那些控制人心的妖術?
那些妖術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嗎?還是這狐狸過去到底為這些人做了什麼,又用了哪些手段,才能讓這些如此痛恨妖怪的人,心甘情願奉獻服從?
謝嗟行沒有制止這些人呼喊,所以直到他們徹底筋疲力竭了才停下來,開始收拾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