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誠澤眼尖地注意到,姜載容在雨中不易察覺發抖。
是不是冷了?一定是冷了,少俠身邊沒有其他人可以替他遮風擋雨,肯定會冷的。
他來吧,讓他俞誠澤來吧,他塊頭大,擋的風也比其他人多。
幹嘛不能來,之前也抱過了,無非就是再挨兩頓掐,痛也不是太痛,要打要罵都随他,更何況少俠還有可能不打。
俞誠澤越想越有勇氣,揚起大大的笑容,眨眨眼調整臉上的表情,腳步擡起朝姜載容走過去。
罵就罵吧!打也可以,他能受得了!
“别用你可笑的憐憫,來可憐我。”姜載容擡起頭,綠金異瞳在周遭暗下去的雨色中發着光,語氣冷冽,“我從來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俞誠澤邁開的腳步逐漸變慢,最後僵在原地,嘴角也被壓下來,被姜載容身上的刺給紮的有些疼痛。
“我不是、沒、沒有可憐你,更沒有同情你,少俠你很好,很好。”
俞誠澤咬住自己的嘴唇,嘗到血腥味,又在雨水的滋潤下很快恢複,“沒人可以同情少俠,少俠就是最好的……”
“我隻是覺得,少俠好像很孤獨,很需要一個擁抱……”俞誠澤的表情帶着一點既想勉強繼續笑,又忍不住垮下的反複抽搐,“我隻是,隻是有點心疼。”
心疼這漫天的雨水,連那樣可怕的傷口都能修複,卻沒有辦法治療少俠身上的傷痕。
俞誠澤不禁有些難過,感受着自己胸腔裡的擠壓和酸澀,隻能姜載容轉身離開。
周圍盡是沉浸在天降神迹綠雨的歡聲笑語,他們流淚、感激、祈禱,隻有姜載容脫離其外。
春天來了,他什麼都看不見,仍舊過着自己的冬天,喧嚣從來與他無關,這就是孤獨。
雨勢漸漸變小,最後終究還是停了。
天光大亮,人們有些意猶未盡,身上的衣服在流瀾嶺的陽光底下升騰起袅袅白霧。
“爹!爹!快瞧!他就是新選出來的獵海魁首,比說書先生講的大俠還威風!”
一個孩童興奮得小臉通紅,在娘親的懷裡手舞足蹈,亮起來的環境讓她終于找到姜載容的身影。
“瀾君還給了魁首哥哥一個金晃晃的光,一個大大的罩子,然後所有淋到雨的人都好啦!”
“爹瞅見咧,真是了不得,往那一站,渾身都飄着股仙氣兒,氣派得很。”
漢子踮起腳尖,讓自己的孩子看得更清楚,“閨女瞅瞅那綠眼睛,跟貓兒似的透亮,這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這就是咱們今年的大英雄!”
其他人也看到了姜載容,有些驚疑,“乖乖來,不太對啊,咋一隻眼綠瑩瑩的,另一隻眼金燦燦的?難不成俺看走眼嘞?一直都是倆顔色?”
“倆就倆吧!換旁人長成這樣,俺保準躲得遠遠的,可這是魁首!瞅瞅人家連雨水都跟着發光!還是咱們嶺主眼毒一眼就相中這塊璞玉,往後咱流瀾嶺肯定跟着沾大光喽!”
“少俠。”俞誠澤快步趕上來,默默靠近姜載容,盡量忽視姜載容身上抗拒他的黑氣,手臂張開做出母雞展翅狀。
“少俠,我一個人的力量可能太過渺小。如果想要保護好自己,少俠現在要做的就是跑,跑的越快越好。”
“跑?為什麼要跑。”姜載容皺眉,很煩這種話不說清楚就停的人,剛想讓他說個明白,“你又想……”
但很快就不需要解釋了,周圍流瀾嶺衆表情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将兩人圍在中間。
俞誠澤無意識吞咽唾沫,額角流下冷汗,“你跑不掉了,少俠,他們來了。”
大多數人尚且離他很遠,隻能互相推搡着張望過來,姜載容周圍的人就顯得更加激動和不淡定。
“魁首大人對不住,之前俺眼拙,錯把珍珠當魚目,俺給您賠罪了!咱這些人總是口直心快,您千萬别往心裡去!”
“俺媳婦本來想給您帶魚湯,可惜被摔沒了,俺讓媳婦回家給您帶點心!”
他們伸出手來想往姜載容身上摸,摸他的頭發、摸他的眼睛。
“俺滴個老天爺,這可是響當當的獵海魁首啊!俺剛才就跟魁首站在一塊!”
“還等啥,麻溜兒滴快上手摸啊!說不定蹭了喜氣兒,咱自個或者咱娃以後也能有這大出息,風風光光!”
“快,把魁首衣裳扯下一塊兒來,拿回家擺在台上跟财神爺一塊供!”
“诶喲,他背上背哩是個啥物件兒,咱也摸摸看!”
他們目光這種瘋狂的舉動立刻讓姜載容頭皮發麻,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不準過來!再過來我就打人了!”
明明剛才還一副與全世界為敵的自閉模樣,根本維持不了多久就破了防。
“哦喲,魁首大人說要動手打人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