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識到不對。這汀步不知被做了什麼手腳,奇滑無比。剛剛如果不是她下盤紮實,此刻已經被人從水裡抓出來問責了。
她冷了神色。今日之事,是有人對她設局。但當務之急,是要把眼前這關過了。
剛才千鏡滢那一晃,雖不明顯,但已有人眼尖發現了。
“怎麼回事?我怎麼覺得她有點不穩啊。”這語調不見多少關心,反倒有幾分幸災樂禍。
楊袖甯冷笑,“草包就是草包。”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她怎麼不動了?莫不是露怯了?”
馮宣月勾了勾唇,語氣卻是擔憂,“妹妹怎麼不走了?時間快到了,妹妹莫要耽擱。”
這一聲過後,已有不少人出聲催促,“是啊,快些。”
林冠清眼底憂色微散,看向那些人的眼神多了些許寒意,“諸位耐心等待便是。”
平清王再無實權,林冠清到底是世子。這話一出來,場上聲音霎時小了許多。
楚绾明卻要直白的多,隻見她面色一寒,“催什麼?不是還有時間?當這是什麼地方,容你們在這吵吵嚷嚷。”
此話一出,如同剛起的火苗被一桶水澆頭潑滅,場上霎時沒了聲音。有人面色還有些發紫。
馮宣月笑容一僵,看向千鏡滢的目光已不自覺被一抹怨毒取代。
千鏡滢閉了閉眼,定住心緒。她看到了,腳下被鋪了一層冰。冬日汀步沾水結冰,本是正常。可為何往年沒事,偏偏今年到了她頭上便有事?回想先前的事,顯然是有人做了手腳。
若是此刻折返,不一定能查出什麼,甚至會誤了時間,屆時上面必會怪罪下來。可若是不折,她就隻能把這暗虧吃下。
下一刻,衆人隻見汀步上的人蓮步微移,飛掠而過。她鞋尖點地,衣袂翩跹。如蜻蜓點水,又似水中仙子,身輕如燕。所有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林冠清原本擔憂的心緒在這一瞬間一松,面上不自覺浮出一抹笑意。
千鏡滢平穩抵達湖中浮台,腳尖借力一轉,緩沖了力道。她提裙上前,将火把伸向燈芯,火龍呼得一聲亮起,龍身自湖心緩緩升起。
與此同時天邊一縷霞光灑下,鳳凰丹羽乍展。
身後傳來驚呼,已有不少人拍手叫好。
千鏡滢暗暗松了口氣,還好背後的人沒不要命到在燈上動手腳。
不知是誰借機道了一句,“當真是‘蒼龍出水巨頭台,彩鳳翩翩起舞來!’娘娘,此乃吉兆啊。”
皇後已站起身,她望向天邊,又看着湖中央的少女,含笑點了點頭,“是吉兆。”
楚绾明聲音不大,卻讓人聽得清晰:“母後,定遠侯爺為國戍邊,定遠侯之女今日亦是在點龍燈之際,恰引這景星麟鳳之吉兆,這是天下太平,國家昌盛之兆啊。”
“是了。今日天降祥瑞,乃大吉之兆,諸位與本宮同沐恩澤,本宮心甚慰,皆有賞。”
衆人齊聲:“謝娘娘恩典。”
天降吉兆,本該是喜事。可先前嘲笑得最狠的那幾個人,此刻面色俱是青白一片。馮宣月面色更是難看至極。
憑什麼?!憑什麼她就有這麼好的運氣?!
千鏡滢回到岸上,楚绾明已上前抓住她的手,“阿滢你剛剛太厲害了,我都沒看清,‘咻’的一下就那麼掠過去了。”
朝顔在一旁替千鏡滢拿着燈籠,眼見人平安回來,長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向後踉跄了兩步,被彩陶扶住。
千鏡滢動了動唇,似是要說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公主性子比她還急,此時若是讓公主知道,怕是會打草驚蛇。那人既然敢做,就必然做好了毀屍滅迹的準備。
那個人是誰,千鏡滢心裡已有了計較。今日她一計不成,恐怕還會留有後招。
“阿滢,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思緒驟然收攏,千鏡滢眨了眨眼睛,“沒事。”
“對了。”千鏡滢環顧了一眼四周,“清哥哥呢?”
“咦?對啊。我剛剛都在看你,一時沒注意。估計是被他那幾個朋友拉走了。”
千鏡滢點了點頭。
楚绾明道:“天快黑了,一會兒湖邊有人放煙花,我們到橋上去吧。”
“走!”
二人到了橋上,方覺上面已是圍滿了人,雖還未到擠的程度,但放眼望去,卻是一片人頭。楚绾明挽着千鏡滢緩緩上去,左右見是公主,自動避開了一條道。
靠近橋欄,黑色的湖面落了金輝,花燈之上,雲影波光,随風靜靜搖曳着。
下一秒,流星劃破夜空,伴随一聲清脆的呼嘯,煙火“砰”的一聲綻開,接踵而至的是第二聲,第三聲...時而瓊花玉樹,時而鯉躍龍門,時而火樹銀花,星落如雨。
千鏡滢屏住了呼吸,目光早已被空中的畫卷所吸引。煙火的爆鳴聲與語笑闌珊交織着包裹住人們的聽覺。
下一刻,不知是誰驚呼了一聲,“不好了!有人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