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誰允許你這麼和你父親講話?!”
“父親!”雙膝咚得一聲觸地,林冠清跪在地上,“孩兒求您,收手吧!
林蒼連嗤笑,“收手?你可知如今王府是個什麼處境?我林蒼連怎會生出你這麼沒用的兒子。”
林冠清猛地想起什麼,他眼底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但更多的是悲憤,“父親,您讓我娶阿滢,究竟是真心的,還是因為利用?”
林蒼連歎了口氣,把信件從林冠清手裡一點點抽出來,“倒還不傻。”
“難怪。”林冠清忽然笑出一聲,他搖了搖頭,滿目猩紅,“難怪...”
從小到大,他喜歡什麼,在乎什麼,父親從未關心過。唯有他想娶阿滢一事,父親鼎力支持。過去他本以為,事關終身大事,父親還是關心他的。可如今他才明白,他錯了,大錯特錯!
“你也不要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林蒼連哂然一笑,“娶千鏡滢,難道不是你想的麼?”
“即便你知道真相,又能如何?你放得下嗎?”
林冠清渾身一陣,猛地擡頭,看向林蒼連的目光裡已染上一層恨意。
林蒼連眯了眯眼,眼底染上些許輕蔑的笑意,“怎麼,你還要弑父不成?也就如今這樣,還有點我林蒼連的種的樣子。”
他走近兩步,把地上的人扶起。他一隻手壓在林冠清的肩上,“如今這件事,可就隻有你我父子知道了。整個王府的興衰存亡,如今皆系于你一人之手。兒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林冠清閉上雙眼,壓下眼底的疲倦。燭光将單薄的人影投射在冷磚上。
形單影隻,凄冷孤寂。
*
清早,宮中派了人來宣旨。
千鏡滢領了旨,在一旁晃着手臂站着。關元英往公公手裡送了帶銀錢,把人送了出去。
管事公公前腳剛走,千鏡滢就收到消息,說公主傳她入宮。
到了長樂宮,便見楚绾明身着鵝黃色的長裙,坐在朱紅的矮榻上,手内拿着隻銅火箸正撥着手爐内的灰。
千鏡滢正要行禮,被楚绾明打斷。
“免了。”她騰了一半位置給千鏡滢,“上來坐。”
千鏡滢坐下,支着腦袋看楚绾明。楚绾明揮了揮手,朝兩側的侍女道:“你們先下去吧。”
那些人屈膝,“是。”
楚绾明回頭看千鏡滢,“你盯着我做什麼?”
“殿下怎得突然想起我來了?”
楚绾明笑道:“明知故問。我問你,你和林冠清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父皇怎麼突然下旨賜婚了?”
千鏡滢收了手,抿抿唇,“也不算好端端。殿下記不記得上回太後宣我入宮的事?那時候宮裡應當就有意撮合了吧,隻是缺個由頭。”
楚绾明意識到什麼,她看着千鏡滢,“你這麼說,本宮倒覺得,落水之事有蹊跷了。要說這裡面沒有人從中作梗,我不信。”
“本宮且問你,你想不想嫁?”
千鏡滢笑道:“怎麼?民女若是說不想,殿下要替我求情不成?”
楚绾明睇她一眼,“你想得倒美。”
千鏡滢眨了眨眼,笑而不語。
楚绾明雖是這麼說,但千鏡滢能感覺到,隻要她說一句“不願意”,楚绾明必然會想法設法替她求情。
可她不能。且不說如今聖旨已下,要皇帝收回成命的可能性有多小。公主性子直率執拗,這件事不達目的不會輕易放棄,屆時連累公主不說,皇帝一怒之下,隻會覺得千鏡滢教唆公主,陽奉陰違。
“清哥哥挺好的。”
楚绾明訝異地看着她,“本宮還以為...你一直把林冠清當兄長對待呢。”
千鏡滢笑了一下,拿了塊糕點塞嘴裡,“當兄長,當夫妻,不一樣的嗎?”
楚绾明驚了,“那如何能一樣?伉俪夫妻,是遍曆人間,唯你一人。若是當兄長,雖感情深厚,可很多事是無法共通共享的,亦無法做到真正的契合。虧你還看了那麼多話本子。”
千鏡滢點點頭,“有理。”
“有理什麼有理啊。那你對林冠清,是什麼情誼?”
千鏡滢把最後一口糕點塞進嘴裡,不假思索,“夫妻情。”
楚绾明狐疑得看了她一眼,湊近了些,小聲道:“那你覺得,我皇兄和林冠清,哪個比較好?”
千鏡滢目光一怔,“太子哥哥?”
她嚼着口中的糕點,思考了一陣,道:“太子哥哥是雪嶺孤松,雖是芝蘭玉樹,卻高不可攀,人還沒靠近便先凍死了。清哥哥是暖泉沐日,我這種凡人才能靠近。”
楚绾明笑道:“形容倒也還貼切。不過要本宮說,旁人沒接近我時,又怎麼知道本宮是怎樣的呢?”
千鏡滢笑了,“多謝殿下給民女機會。”
楚绾明呷了口茶:“不過這回倒是便宜那小子了,要說起來,他也算是得償所願了。這小子背地裡,怕是嘴巴都要笑爛了,”她話落,似是想到什麼,将杯盞放下,“此事我還是覺得不簡單。阿滢,落水那日,你可覺得有何蹊跷?”
千鏡滢斂了神色,“其實我一直沒和你說,點龍燈那一次,汀步上給人塗了冰層。”
楚绾明冷了目光,“是馮宣月。”
千鏡滢目光一亮,看向楚绾明的目光裡多了幾分同道之人惺惺相惜的喜悅。
無需千鏡滢多言,楚绾明隻需看一眼千鏡滢面色,便知曉自己猜對了。她冷笑,“她在母後皇兄面前,一副知書達理溫和柔順的樣子。背地裡手段倒下作的很。這件事你想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