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如果真的是yips,沒道理短暫出現幾天,又在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自行恢複了吧,雖然對我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我一直覺得這種好事從來輪不到我頭上。
“嗯,我也這麼覺得。”好心解釋過yips的意思的男生也贊同這個觀點,來自知情者的肯定無疑讓我安心了不少。
“什麼嘛,這樣不就顯得人家像是破壞氣氛的壞人一樣了嗎。”要同學小聲抱怨着,但他很快又自行調理好情緒——
“不過我也覺得,不是yips就太好了!”
我點點頭。
成田先生也終于卸下擔心,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該準備收攤了。
我趁他不注意,将藏在外套口袋裡的零錢偷偷放進用于收取散币的紙盒中,裡面大部分是和我手上一樣的硬币,也有幾張零星的最小面額的紙币。
把手上的氣步/槍拆分好,将另外安裝的部件放進槍匣内部對應的凹槽後,我合上箱子,聽着外緣的搭扣發出‘嗒’地幹脆聲響,又試着擡起一側,确認封好以後才再次将它背起——并下意識換成另外一側的肩膀。
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很久沒有開口的高個子男生說話了,對象居然是在場唯一沒有跟他有過一句交流的我——
“圭說,如果不介意的話,想聽你說更多關于yips的事情。”
聽我說...說反了吧?
就算是我都能看出來眼前的幾位,對于yips的了解絕對比我這個上一秒才第一次聽說這個詞的人多多了。
“清峰君,這樣跟女孩子說話...抱歉,他這個人說話是這樣的,但是絕對沒有惡意!”
棕色頭發的男生再次站出來替同伴解釋,他可真是個好人。
“沒錯沒錯,而且說反了啊!是我...”
他口中的‘圭’,也就是之前那位‘要’同學,急忙補充,但不知道為什麼,當我看向他的時候又表現得有些慌亂。
但最後他還是沒再躲到誰的身後,而是磕磕絆絆地說出自己的本意:
大概就是想跟我接着聊聊剛才的事情,他還說,因為之前的一些經曆,他們或許能幫上一點點忙。
“雖然可能隻有一點點...”他越說越不好意思。
盡管我并不擅長跟陌生人相處,但怎麼說...這幾個人給我的感覺,好像不是很難相處的人,尤其是他們當中有幾位,看上去很會調節氛圍,不論是不是有意識的。
更重要的是,剛才說到的關于yips的話題,或多或少還是讓我産生了擔心,但苦于身邊沒有了解情況的人,所以除了明天去找安部教練和鈴木老師打聽一點情況,我一時之間還是毫無計劃。
所以面對主動提出願意提供幫助的要同學和他的同伴的邀請,我當然沒有理由拒絕。
順理成章地,我們交換了姓名。
太好了,終于可以不用代号來稱呼他們了。
但下一步具體要怎麼做,不管是仍然處于迷茫之中的我,還是主動發起話題的要圭,一時都毫無頭緒。
不過我很快想到了剛剛路過的街景中,被我注意到的一處‘變化’。
“Game Center(遊戲廳)?”
我點點頭。
“我想驗證一下,是不是隻有在氣球攤上才能自如地扣動扳機,畢竟現在已經可以排除槍的問題了,剩下的就隻有場景了。”
“沒問題嗎?雖然我們也不懂射擊,但是那種地方和正規賽場區别還是挺大的吧,不會打擾到你嗎?”
曾被我誤認成前不良的藤堂同學估計以為我是沒去過遊戲中心的好學生,不得不承認,我安靜老實的外表的确會給人造成這種刻闆印象,但我總能用考試成績打破老師和同學的認知,順便告訴他們以貌取人的風險。
“沒關系,不如說...越是不同的環境,反而越能說明問題。”
我想證明的是,到底是現實存在的聲音造成的困擾更多,還是那些隻存在于假想中的噪音。
如果是後者,那麼我差不多也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見我笃定,藤堂也不再多說,奇怪的是要圭看上去倒是很興奮。
選擇遊戲中心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那個地方距離氣球攤真的很近,不到兩分鐘的路程我們就看到了不遠處燈光閃爍的門頭,隔着一條馬路。
等待紅綠燈的時候,我注意到旁邊的便利店,準确來說是裡面穿着運動外套的學生。
是一種很眼熟的紅色...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是上次比賽嗎?
我試着搜尋記憶,不費力地排除掉其他學校的射擊部這個選項,哪怕是在東京,擁有射擊部的學校也不多,是僅憑我的記憶力也能記住的數量。
那是會是什麼社團...
上次比賽...
差點忘了,有關‘上次比賽’的回憶裡,出場的不止有射擊部。
還沒等我确認,原本在低頭等待同伴的人突然擡頭,我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與之相撞——
我迅速扭頭,盡管為時已晚。
而我也用餘光瞥見對方也重新低下了頭,估計也覺得有些尴尬吧。
“喂,研磨,準備走了。”
站在他身後的黑發男生出聲提醒。
“嗯。”
一邊應聲,一邊收起手上的東西,可能是手機——隔着玻璃牆,我沒有看清,但人在尴尬的時候确實會在手機上給自己找點事做。好吧,也許是我以己度人了。
但緊接着,更尴尬的事情發生了。
那群穿着紅色外套的男生走了出來,而且越走越近。
“中島同學,發生什麼事了嗎?”
和我預想的一樣的确是叫山田的山田同學注意到我的異常。
我快速搖頭...好吧太刻意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不是嗎?隻不過大驚小怪是我這個人的老毛病。
我盡量讓自己不去注意在身後站定的陌生人,但顯而易見的相同路徑讓我很難做到這一點。
“诶,原來就在附近啊,好近!下次我們也一起來吧!”
再次謝謝你,要同學,這種時候有人開啟話題真是太好了。
在令人安心的交談聲中,我跟在幾人身後走進遊戲中心,和我看到過的一樣,那台專門用來體驗射擊遊戲的3d遊戲機就擺在門口的位置,想來負責裝修的人也深知這台機器對于路過者的吸引力。
和這台嶄新的新潮機器形成對比的,是它身後那一排看上去年代久遠的街機。
在我家附近街區,這樣的遊戲機倒是常見到不行,不論是二手電器店,還是以老婆婆老爺爺為标志物的雜貨店,門口都有一兩台這樣的街機,而且比起這裡的這些專門營造出‘複古感’的機器,那些街機和成田先生的退役步槍一樣——是貨真價實的‘老家夥’。
盡管我深知自己在别人眼中可能也是奇怪的人,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發出感慨,人類可真是奇怪。
在有人努力維護陳舊到不行的事物的同時,也有人想盡辦法讓全新的物件展現出與事實不符的年代感——也許是為了吸引中意這種特質的人。
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
我沒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考慮到一台機器配備了兩個控制位,避免浪費剛剛兌好的遊戲币,我試着邀請看上去最感興趣的要圭和我一起。
怎麼說呢。
雖然也有瞄準的感覺,但無論是氛圍還是更為明顯的手上的觸感...的确完全不一樣。
也許正是因為完全不一樣,我扣下扳機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哪怕那些遊戲畫面正在不竭餘力地給人制造壓力,用一些老電影用慣的突臉攻擊和緊張音樂。
我沒想到我也能說出這句話。
但我的确無論如何都緊張不起來,如果是在這種模式下的話。
遊戲結束,我将手中的遊戲槍遞給看上去躍躍欲試卻不好意思說出來的土屋前輩——就是頭發比我更紫的那位,也是我們之中唯一的三年級。
“小黑,你要試試嗎?”
“诶?山田同學是在叫我嗎?”土屋前輩看向山田同學,後者卻是一臉茫然。
“那個,土屋前輩,我剛才沒有說話,是——”他下意識看向作出動作的我。
我也搖搖頭。
“我也沒說話。”
準确來說是還沒來得及。
就在我們奇怪土屋前輩為什麼這麼問的時候,一道來自身後的聲音解決了在場者的疑惑:
“那個,抱歉。是我們這邊。”
我轉身看向說話的人,是在便利店買單的黑發男生,不過這次我又注意到他身上的紅色外套了。
有了上次的教訓,我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可能是把研磨的聲音聽成這位山田同學的了。”
真厲害啊這個人。
隻聽一次就記住了山田同學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