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萍給覃晴打來電話的時候,她正窩在沙發上吃着糕點看今天的第二部電影。
她按了電腦的暫停鍵,然後從沙發上起身,邊走去窗口伸懶腰,邊滑動手機接電話。
驿站門口有人在搬快遞,但不是周遠。
因為那人雖然也個高腿長,卻不像周遠那樣健碩有力量,反而帶着點清瘦單薄的少年感。
是程赫吧。
電話那端的黃秋萍說:“晴兒呀,還記得黃姨不?”
“當然記得了,上次謝謝黃姨的包子。”
黃秋萍呵呵笑了起來:“你愛吃就行。正好我晚上包餃子,你過來一起吃呗?”
覃晴剛才還在猜測隻有過一面之緣的黃秋萍為什麼會忽然給她打電話,沒想到是請她去家裡吃飯。
不過,她還是本能地拒絕了:“不用了黃姨,謝謝啊。”
“跟黃姨客氣啥?我這也沒準備什麼,就是家常便飯随便吃點。”黃秋萍說完也沒給覃晴再拒絕的餘地,就自己下了決定:“我這就讓周遠去接你啊。”
覃晴趕緊攔住:“不用不用。”
“咋地,怕黃姨包的不好吃呀?”
“不是。”
那天在食堂吃的包子就是黃秋萍包的,是真好吃,想來她包的餃子也差不了。
覃晴想了想,又把自己的拒絕圓了回來:“我是說我自己能去,不用接。黃姨你家是不是住在周遠家的老房子那?”
“對對對,就他那個院子東邊就是。”
“好,我一會就去。”
“行。那我等你啊,你找不着就給我打電話。”
黃秋萍挂了電話,又轉身看了看自家房頂,周遠正在上面揮汗如雨地曬大白菜。
這兩天她見周遠在食堂幹活雖然還是賣力,但就是提不起精神,一天天眉頭緊鎖的。她旁敲側擊地換了八百個問法,才終于整明白是覃晴不搭理周遠了。
周遠這人啥都好,就是太完蛋,搞個對象都搞不明白。
黃秋萍怒其不争,又怕他都三十來歲了還要繼續打光棍。他們這小地方打光棍的大齡男青年已經不少了,不能再加周遠一個。既然周遠不争氣,她就隻能自己想辦法了。
覃晴按着上次來周遠家時的路線找到了黃秋萍家,又把她從家提過來的一袋子糕點遞了過去。
黃秋萍嗔怪道:“這孩子,叫你來吃餃子,你買啥東西?”
“就從家帶了點糕點,不算買東西。黃姨,這是木糖醇的,不升血糖也不長胖。”
周遠聽到院門口傳來熟悉的說話聲,便停下動作站在房頂向下看。覃晴也用餘光察覺到房頂有人影晃動,她一擡頭正好與他對上了視線。
她那天沒回他的微信,他就再沒聯系過她了。
黃秋萍說:“周遠在上面曬白菜呢,你上去看看不?”
“好啊。”
“來。”黃秋萍帶着覃晴到了房子側面架着鐵質樓梯的地方,指給她:“從這上去就行。”
看覃晴順着一人寬的樓梯往上走,黃秋萍又叮囑:“扶着點啊。”
“嗯。”
覃晴的背影緩緩向上,直到從樓梯邁上房頂,黃秋萍才笑着轉身進屋繼續剁菜餡。
黃秋萍家的房頂不是那種鋪着瓦片的斜面頂,而是個極大的平台,秋冬時節便可以在平台上曬稻谷、玉米和冬菜,當地人管這樣的房子叫“樓座”。
九十年代,誰家要是能蓋上幾間這樣的大樓座,那可是要羨慕死人的。
但現在這樓座可沒有任何能讓人羨慕的地方了,因為太舊了。房前裝飾的彩磚早已斑駁脫落,房頂的平台也看得出開裂又多次修補留下的痕迹。
此時房頂平台上已經擺好了三排大白菜,一個挨一個整齊的跟站軍姿似的。
自聽到覃晴在樓下說要上來看看開始,周遠就也像是站軍姿一般地站在那裡,看着她上了房頂又一點點向他走過來。
覃晴徑直走到周遠身前,沒說話,卻在擡眸看他的同時伸手在他唇邊的臉頰上輕輕抹了幾下。
她的手指有點微涼又柔柔軟軟的,讓周遠沒由來的渾身一顫。他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便隻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垂眸看她。
然後聽她開口道:“小心點,土都蹭到臉上了。”
那語氣聽起來仿佛前天媽媽來找茬,她們當街對罵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覃晴說完收回手,兩人相視一笑。
覃晴問:“要把白菜曬幹嗎?”
“不是。就是曬幾天把水分曬出去點,到時好保存。”
覃晴盤腿坐在房頂空地上,一邊看周遠繼續把白菜擺整齊,一邊聽他給自己講東北曬冬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