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晴跑得慢,等她撿起程赫扔下的棉衣追過去時,程赫已經在江水中遊向那落水的人了。
幸好那人落水的位置不遠,程赫很快就在水中抓住了他。可那人不知是被凍的還是嗆水太多,看起來已經有些失去意識了。
他不能主動配合程赫,程赫拉他回來就有些費力。
十一月中旬的澪江雖然還沒有完全封凍,但白天的最高溫度都已經接近零度,水面上也飄起了細薄的冰碴。
即使會遊泳的程赫也在刺骨的江水中極快地消耗了體力,他一手盡力托住那人,讓對方的頭露出水面不再嗆水,另一手則在水中十分吃力又緩慢地劃動着遊向岸邊。
在圍觀人群的吵吵嚷嚷中,不久前在某音上刷到有位大哥為救落水兒童不幸犧牲的一幕幕劃過覃晴的腦海。
甚至到那些畫面的最後,她還想起了多年前她那位溺水而亡、面貌模糊的三姐。
覃晴每次想起這件事就會很難過。三姐去世時她年紀還很小,正常人都不會将當時的情形記得很清楚,何況是記性這麼差的她?
可她卻能連當時媽媽和繼父的表情都記得。
她越想忘記的事就越是忘不掉。
覃晴剛撥開人群擠到岸邊,就被腳下突起的石頭一絆,直接摔在了被凍得硬邦邦的土地上。
身旁有人彎腰想去扶她,可覃晴根本無暇顧及别人的幫助。她一手撐地跪在岸邊,另一手沖着澪江方向最大限度地伸了出去。
“程赫,程赫你抓我的手,我拉你上來。你用力劃呀……你千萬别沉下去,程赫,你快點回來……”
聲音越來越哽咽和顫抖,眼淚也不受控地順着臉頰滾落下來。
她真的很害怕看到别人溺水死去。
岸邊的其他人又跑去折了更長的樹枝,并且盡力将樹枝沖着江裡伸得更遠,七嘴八舌地指揮着程赫:“快,這邊,快抓住樹枝。”
程赫慢慢遊近,終于在嘗試幾次之後抓到了樹枝,衆人握住樹枝一起用力,将他和落水的人拉了上來。
公園管理處的人已經聽到消息趕了過來。可公園還沒最後驗收完,救援人員和設施也沒到位,他們除了打電話叫120以外,也是束手無策。
程赫遊回岸邊的後半程嗆了水,他坐在地上劇烈地咳了好幾聲,才用雙手支撐着地面費力地站起來,跨跪到那人身上給對方做起了胸外按壓。
起起伏伏地按了三十來下,他又爬到那人頭邊,捏着對方的鼻子,俯身開始做人工呼吸,然後再次重複胸外按壓。
他在學校做過志願者,參加過好幾次救援培訓,但這卻是他第一次搶救真人,真的比培訓時用假人做練習艱難多了。
程赫按了一會實在沒勁了,他邊強撐着按壓邊氣息不穩地問旁邊的人:“誰會按?我沒勁了。”
曹孟德剛安排完人去公園門口等着,以免救護車來時找不到地方而耽誤救人。
聽到程赫問話,他趕緊接話:“我會。”
程赫跟曹孟德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兩人動作迅速地換了位置。
程赫又累又緊張,他翻身坐在旁邊的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氣。
覃晴趕緊把手裡的棉衣披到程赫身上,然後她用雙臂緊緊地抱住了他。
雖然程赫救的人不是她,但她真的很想對他說聲謝謝,謝謝他拼盡全力遊了回來,謝謝他沒有消失在她眼前,謝謝他還活着。
剛才救人時程赫沒有精力去管冷不冷,可此刻他真的太冷了,他耗盡力氣般地在覃晴懷中被凍得瑟瑟發抖。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落水的人也終于恢複了呼吸,衆人合力把他擡上救護車。
醫生沖着人群問:“誰跟着去醫院?”
曹孟德說:“我去吧。”
他轉頭看了一眼覃晴和程赫的方向,交待身旁的人把兩人安排好,然後他才跳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鳴着笛向公園外駛去,覃晴也終于在剛才害怕的情緒中反應過來。
她松開抱住程赫的手臂:“你等着,我去開車。”
說完,她起身向公園管理處前面停車的地方跑去。
回來時剛把車開到一半,就見到有人又給程赫披了件棉衣,正攙着他要往公園管理處走。
覃晴跳下車,将已經凍得手腳僵硬的程赫扶上了副駕駛。
然後,暖氣開到最大,車速也開到最大,覃晴一路狂奔着把車開回了自己家。
下車後,她連車都來不及鎖就直接拉着程赫往樓上跑。
程赫一路都沒有緩過來,他腳步雖然在跟着覃晴上樓,卻還用顫抖又虛弱的聲音說:“你送我回家就行。”
覃晴頭也沒回地嚷他:“哪有閑工夫送你回家,你想死呀?”
程赫不敢說話了。
覃晴開門把程赫拉進去,又直接送進了衛生間。
“你趕緊打開熱水沖着,沖到全身暖和了再出來。”
程赫也沒再矯情地拒絕,他實在太冷了。而且他比覃晴更明白,這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讓身體暖和起來,否則失溫嚴重是會要人命的。
衛生間裡傳來嘩嘩的水聲,覃晴才脫力地癱坐在了沙發上。
真是太吓人了。
雖然她剛才一路超速又闖燈地把周遠那小破車開出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但這卻是她拿到駕駛證後第一次開車。
覃晴是半年前拿的駕駛證。她有個奇特的愛好,就是熱衷于考證。從大學到現在,她已經攢了一小沓各類資格證書了。
最近很多公司在招聘時都把有駕駛證當成了加分項,所以她才在繁忙的工作之餘抽空去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