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雪時被困在燕绛懷中,狐耳不安地抖動着,正欲催動妖力掙脫,忽聽池水砰然炸開。
數根淺金色藤蔓破水而出,通體流轉着金光,表皮下血色卍字不時浮動,佛魔二氣交融下,詭異非常。
燕绛瞳孔驟縮,下意識将聶雪回護在身後,劍指凝起三尺金芒:“小心!這藤曼有古怪。”
話音未落,金色藤蔓已如毒龍般絞殺而來。
聶雪時雪白的狐耳輕輕一顫,見燕绛寬厚的背影擋在自己身前,線條分明的小臂上劃出血痕,卻仍寸步不退。
趁着燕绛與金藤交鋒,聶雪時狐耳輕抖,指尖凝聚青色妖芒,借着四濺的水花掩護,身形化作一縷青煙,從窗台逃往後山。
最後留在燕绛眼角的,是那片雪白衣角上的霜花暗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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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山,針葉林中
聶雪回倚在一截橫生枯枝上,霜白衣袂随風垂落。
肩上淡金色藤曼纏繞生長,伸出頂上嫩葉,小心翼翼地觸碰他領口血迹,葉片輕顫,似在無聲詢問。
“我無礙,金明。”
聶雪回低聲回道,指尖漫不經心,順着葉上脈絡滑動。惹得藤蔓顫動不止,細碎金光從接觸處落下。
“是嗎,聶定景已經帶下山,交給護衛。”
“辛苦你了。”
他未再多言,隻是仰首望向天邊玉盤。
金明似有所感,藤蔓溫柔地纏上他的手腕,葉片輕蹭,似在安慰。
聶雪回感受着腕間暖意,垂下眼睫,眼下陰影如折扇輕合,遮住了眸中流轉的情緒。
聶雪回剛穿越至古代時,并不知道這是聊齋世界。
他托生于江南官宦之家,雖年幼時父母雙亡,身體病弱。但長兄如父,為他遮風擋雨,疼愛的如珠似寶。
十五束發那年,去法華寺祈福,高僧為他做法時,卻是掌上佛珠斷裂,愕然斷言他活不過弱冠,便匆匆轉身離去。
果然十九歲時,他沒能熬過那場大病。兄長散盡半數家财,求得真人指點,将他的骨灰封在青瓷甕中,葬于金華寺千年菩提樹下。
可自葬下後,他的魂魄卻似被什麼絆住,既不入輪回,也不得超脫,日複一日,遊蕩徘徊在那株菩提古樹下。
直到某夜子時,寄身的菩提古樹突然劇烈震顫,樹皮間滲出猩紅血淚,原本綠意化作血紅。
恍惚間,看見有白狐掠過,口中銜着玉牌。那玉牌上金漆閃爍,隐約是一個“聶”字。
聶雪回鬼使神差地伸手,那玉牌不偏不倚墜入掌心。
霎時天旋地轉,再睜眼時,金華寺已成蘭若,千年菩提樹原來早被妖藤吞噬。
每逢子夜,這座曾經的佛門淨地,便幻化成夜叉妖魔的巢穴。
而他,望着山門上斑駁的“蘭若寺”匾額,忽而低笑出聲,終于明白自己如今竟是身在聊齋,成了故事的主角之一。
可惜聶雪回是被樹妖姥姥用邪術強行喚醒的,他的魂魄被打入一具白狐屍身,煉成鬼狐。自醒來後前世的記憶如同被大霧籠罩,對劇情的印象模糊不清。
無論前世今生,他從小所受教育,都讓他無法安然為樹妖姥姥去引誘生人,為其血食。
可被姥姥藏起的骨灰,如勒住脖頸的繩索,他隻能表面妥協,暗中違逆。
直到遇見一名和尚,聽說他的遭遇後執意要幫他搶回骨灰,看着和尚真摯的眼神,聶雪回終于決定賭上性命搏一次。
可惜那次他們翻遍後山也沒能找到被藏起的骨灰壇。
日落時分,樹妖姥姥發現了他們的計劃。暴怒重擊下,幾乎将他的魂魄打散。
聶雪回強撐着逃離後山地宮,逃到藏經閣中,便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滿是灰塵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