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聶雪回細看四周,寺外突然傳來震天喊殺聲。透過殘破的殿門,隻見無數鐵甲士兵正沖進山門,似是大勝,呼喊動天。
“殺!”
陰影中的枯藤剛探出頭,便被浸過黑狗血的長刀砍斷。即使枯藤暴起反抗,也在觸及那朱砂盔甲的瞬間,如遇火焚。
見此情景,聶雪回隐入大雄寶殿陰影處,冷眼旁觀這場屠殺。
不到片刻,一隊士兵便沖入大殿。
為首那人紅巾束發,腰間木牍刻着“破魔營什長”字樣,打量着傷痕累累的幸存者,辨認出他們身上制式盔甲。
他扶起一個斷臂士兵,問道:“弟兄們,你們是從樹妖老巢逃出來的?”
那士兵怔怔望着對方,嘴唇劇烈顫抖着,連連點頭間淚水不止。
其餘幸存者這才有死裡逃生的實感,不由得或是抱頭大哭,或是癱軟在地。
那什長解下腰間水囊,遞給一名神色稍穩的傷兵,沉聲道:
“弟兄們受苦了。當日太守為報喪子之仇,急令強攻蘭若寺,害得多少兄弟枉死在這妖窟之中。”
小兵接過水囊的手微微發抖,眼中既有後怕,又隐隐有對太守的怨恨。隊長見狀唇角微勾,接過水囊仰頭灌下一大口。
“好在如今不同了。”
他猛地抹了把嘴,“程将軍親自挂帥,如今攻破這妖巢,為犧牲的兄弟們報仇!”
傷兵們聞言一怔,面面相觑。方才接過水囊的小兵面色好奇,連聲追問“程将軍?如今是他帶兵嗎?”
隊長重重拍在他肩頭:“太守戰敗後便一病不起,如今是其義子代掌兵符。”
他忽的起身,環視衆人,聲如洪鐘:“正是程将軍親率玄甲軍破開妖陣,我等才能殺入這魔窟!”
說罷,他猛然振臂高呼:“程将軍英勇!”
“程将軍英勇!”身後将士齊聲應和,聲如驚雷炸響。
剛從魔爪下逃生的衆人愣怔片刻,彼此交換眼神。漸漸地,那些也顫抖着舉起手,加入這片山呼海嘯般的呐喊中。
聶雪回聽着震耳欲聾的呼喊聲,不由得皺眉。心想這程破虜怕是借太守喪子之機,心力交瘁時,趁機奪了兵權。
他隐在佛像陰影處,待殿内人馬盡數撤離,又靜候許久,确認再無動靜後,方才踏步而出,欲尋燕绛問個明白。
豈料剛轉身而出,便對上一雙幽綠的眸子。
程破虜竟不知何時立于殿中,一身玄黑皮甲不曾發出半點聲響。他正仰首望着佛像,輪廓深邃的側臉半明半暗。
那幽綠狼眸在觸及聶雪回的瞬間,寒意驟消。
他大步踏上香案,玄鐵戰靴發出湛然響聲,高大的身形将狐妖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中。
程破虜身上皮甲鑲嵌鐵片寒光凜凜,他一把扣住聶雪回纖細的手腕,俯身逼近時,帶着血腥氣的吐息噴灑狐耳上:
“小狐狸......别來無恙?”
聶雪回狐耳微抖,被那狼眸中的侵略意味,逼得下意識後仰,試圖與程破虜拉開距離,說道:
“我聽說,.......蕭定景死了?”
話音未落,程破虜周身氣場瞬間冷凝,高聳的眉骨下壓,在深刻的眼窩處投下陰影,将掌中皓腕握得更緊,
沉聲說道:“我倒不知道,你如此在意我那義弟了。”
他低頭鼻尖微動,嗅了嗅狐妖身上清淡香氣,喉嚨滾動間,暗啞的嗓音裹着危險意味:
“不如,狐妖你跟我下山走一趟,我親自帶你去,給那薄命的義弟.......”
說着程破虜似是低笑,寬厚的臂膀将聶雪回壓得更近,熾熱氣息鋪面而來:“親自上一炷香。”
聶雪回被逼得再無可退,撞上蓮花寶座。又見程破虜眼中狼芒大盛,侵略之意再不掩飾。
他右手驟然凝出霜刃,向程破虜斬去,欲将他逼退。
銳利劍芒割破空氣,點點星屑掉落,佛像底下卻突然竄出數條碧綠藤蔓,纏上聶雪回腰間與四肢,使得他動作生生凝滞。
程破虜擡手,握住那斬來的霜刃,劍氣瞬間割開他掌心,鮮血順着兩人糾纏衣袖,蜿蜒而下。
他卻渾不在意,看着掌中傷痕略一挑眉,然後注視着被綠藤束縛住的聶雪回。
聶雪回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瞪着他,眼尾染上薄紅,在雪白的肌膚上格外醒目。
程破虜見狀,眼中反而燃起更熾熱的暗火,喉結重重滾動了一下。
他擡手用掌中鮮血,摩挲那眼角妖紋,拖出旖旎的血痕。
“怎麼就動手了呢,傷的我多痛?”
喉嚨滾動間,語氣似有熱潮,噴灑在聶雪回面上。
程破虜的手掌收緊,指節抵住,強迫聶雪回仰起臉來。狼牙挂飾随着動作磕在他腰間,堅硬觸感讓他渾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