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凝支起身将人帶入屋内,隻覺一個頭兩個大,忍不住怒氣橫生,這人剛醒又折騰,“不要命了,頂在風口吹冷氣。”
她從撿到人時便發覺,自己興許真跟此人八字犯沖。
人沒醒時相安無事,現在人醒着便是雞飛狗跳。而今算來已耽誤她半日行程,不知又要落下多少事情未做。
屋内熱氣極速侵占兩人身上寒意,謝懷赤着腳踏在地面,感受身上的溫度回暖,“多謝闫娘子幫襯。”
他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能自行站住腳跟後,忙從她身邊撤下來,萬不敢将自己心迹過早暴露而出。
謝懷微微垂下眼睑,攥在外衫上的手指用力到發白,耳尖不知是受了凍,亦或是與人太過親昵,故而生出薄紅。
闫凝身上倏然輕松,她正直身形後,率先将兩邊打皺的衣袖整理平展,聽見他的道謝,這才想起擡頭去看他。
高挑少年知錯地低垂着腦袋,隻露出一小節消瘦下巴,耳尖染卻绯紅,疑似被自己方才嚴峻的話語吓到。
再向下看去,少年未着寸縷的足尖腳趾滿是灰塵。感受到她審視眸光,手足無措下意識地向後撤退,想将沾滿塵土的雙腳藏起來。
闫凝神情一沉,心中本思忖起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妥。見此情形,也不忍再責備于他。
忘了人家隻是個小少年,能有多大的壞心思,她那急言厲語實在可怖。
闫凝擡起手臂,從袖口抽出一條軟帕遞去,“先擦擦。”
她撇過頭,心中難得地升起一絲愧疚。
說來這小郎君确實沒做錯什麼,是她一直先入為主,将此人看作壞人。
皓腕輕擡玉掌間,一條帶着少女沁香的軟帕遞到眼前。謝懷眼眸亮起,偷看她側首沒在注意自己,當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回那條帕子。
鵝黃色軟帕上繡着桃枝繁花,并未落名,隻是尋常擦拭的物件。
謝懷嗅見帕子上的芳香,内斂地抿起唇角,月牙眼流光百轉,俊眉修眼,顧盼神飛。
他眉眼間皆是羞怯,不動聲色地将帕子快速塞入自己懷中。
這可是闫娘子兩世之中第一次送東西給自己,他一定萬分珍惜。
“其實我方才是想将此物給你,從窗戶看見你們要離開,這才匆匆忙忙趕過去,以免錯過後,不知你何時才會再來見我。”謝懷将那塊玉佩遞到她的掌心中,小拇指不輕易地擦過她的掌心。
手中忽然多了塊兒溫潤的東西,闫凝回眸向手上看,一塊玉穩穩當當地被她攥着。
她絲毫沒察覺有任何不對勁之處,滿心滿意隻有這塊兒玉牌,它看着成色種水便很足,必定極為貴重,能賣個好價錢。
“這是何物。”她将玉佩拿近些瞧看,隐隐約約能瞧見上面有個“懷”字。
謝懷語氣輕快,笑答:“這是我方才穿衣時所發現,放在一堆衣服中,應該是能證實我身份之物,而且此物就算我遇難後也将他保護良好。”
他裝得逐漸得心應手,講謊話到面不改色的地步,進步飛快。
“而且上面雕刻這一個懷字,當是我的名諱。”謝懷的手指在字眼上點了點,柔和的眸光一寸不移地看着她。
他本是為自己二皇兄才落到如此田地。諸王争霸,他無心登頂,在幼年時曾得二皇兄照拂,這才為了他而去追查一個偷了密件的刺客。
遇見闫家人的那天,正是他解決掉刺客時,剛把追回的密信,送給寺廟來接應的暗探。
不想身上暗傷複發,一時不察暈倒在寺廟邊。
因禍得福來了闫府,不失為一件好事。想到日後二皇兄會如願登上皇位,有他沒他幫襯都一樣,不如借此機會好好休整一番。
正巧留給自己時間布局,以防魏楚之賊心不死,火燒闫府。
他在此,一定能救下闫家,改變闫凝早逝命運。
“懷。”闫凝入定似得瞧着那個字,雙目炯炯有神,好像要将這個字看出一朵花來,口中來回小聲呢喃着。
她還真沒在附近城鎮聽說過,哪家有位名喚單字一個懷的小郎君。
可這玉牌手感極佳,是難得一見的上好羊脂玉,尋常富庶之家哪兒能見得這等好物,這恰恰說明此人身份非富即貴。
闫凝手指劃過玉佩浮雕,面色凝重讓人瞧不出她心中所想:“我雖不知這是誰家之物,不過我會根據此物為你查明身份,晚一點沁雲會帶藥回來,你記得要好好用藥,才會好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