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繞清風,扶搖鎮春意正濃,芳菲落英缤紛時,映着月色都染上芬香。
燭光月影下,三道倩影一前一後入門來。正是闫凝和侍女抱着材料回來,與懷郎君商定後,一行人備竹材、尋麻繩、做裱糊材料,有條不紊的進行。
用過晚膳後,臨近傍晚,謝懷以做造型畫作為由,提前離開,淮竹特意被他留下清蘭院幫忙。
院子裡架起爐火,淮竹點燃燭台,照得院内一片通明,反觀室内漆黑一片,三人均在院子裡忙碌,恰給謝懷機會潛入屋子。
沁雲用篾刀劈竹,闫凝拿着火鉗将修剪好的竹條在爐子上紅框捏行,這一步最為重要,考驗做風筝的手法,如若靠烤得太過,竹條容易折斷,若太輕,竹條不容易彎出恰當幅度,不易與捏造形狀。
小心躲在牆頭的謝懷在外張望趁着院内三鉚足了勁注意不到時,他巧用輕功無聲潛入其内。
屋内伸手不見五指,隻餘下月光從窗柩處探出一縷光輝。
謝懷避開透光的地方,蹑手蹑腳地朝着記憶中放書冊的架子走去。
院子裡是侍女交流講話聲,闫凝溫柔堅定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入屋内,謝懷默默探頭看向院内。
燭火下,闫凝半張臉随着燭火的擺動,而變幻莫測,卻改變不了她仔細注視着手中動作的目光。
一绺墨發從鬓邊散落,闫凝素手輕撚,小手指靈巧地動起,輕勾着一氣呵成撇在耳後。
昏黃的光線明明那般模糊朦胧,于她臉上卻柔軟了許多。此時的她褪去強硬外殼,像是忽而幻化為月下仙子一般,恬靜而美好。
也或許白日的她本就在僞裝,一切強勢都是基于她是闫家獨女,這樣的壓力,迫使她不得不堅強而充滿韌性。
月色下專注手中竹條的她,為心愛之物而動作的她,收斂鋒芒和尖刺的她,興許才是闫凝的真正模樣。
謝懷心間一動,将這般美好通通收入腦海中,轉身再度前行起來。
院子分為前院和後宅,有左右耳房,他現在正處于主室,是闫凝居住的外間,通往寝房還有一道屏風做遮擋。
經過謝懷一番摸索,他成功走到相應位置,把書架從上向下順勢扒一遍,終于從小角落裡找到想要的東西。
書冊外皮普普通通,謝懷不以為意地翻開一頁,上面是一些七零八碎的雜記。
他接着向後翻去,初看不打緊,越看眼睛瞪得越圓,他梗着脖子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地又把書冊從頭翻到尾,
随後緩緩張大嘴巴,目瞪口呆的吃驚表情連演都不演不出來,嘴巴張的能夠一口吞下一個大鴨蛋。
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怎麼密密麻麻記得都是和自己相關的細枝末節,連他每日喝幾口藥都要仔細記錄。
書冊中難道不是闫娘子找來的證據?
他記得當時闫凝那副手忙腳亂的樣子,顯然是不想要别人知道這書冊的存在。
思索到此處,謝懷捏着冊子的手微微抖動起來,瑰麗紅色自他面頰上突然爆開,從白皙的臉頰上,慢慢蔓延至耳後根,又迅速爬滿整個脖頸。
闫娘子在默默記錄他的一舉一動。
腦子裡蹦出這句話時,歡愉之感少頃間沖擊他的全身,酥酥麻麻的快意自全身流淌過,使得他身形都跟着在晃動。
謝懷一雙月牙眼在激動與彷徨間,洇出一片水汪汪的光澤。
他迷茫地想着,闫娘子必然也在悄悄心悅于自己,且看冊子中自己越占越多的篇幅,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一想到真有這種可能性,謝懷整個人宛如一隻熟透了的蝦子弓着腰,手裡捧着那卷書冊,猶如燙手山芋,又似如獲至寶。
心情澎湃間,謝懷止不住地顫抖身體,意外發生刹那。
“啪嗒”一聲輕響。
突然,他手中書冊頃刻滑落掉在地上。
遭了!
謝懷正處于震驚不知所措時,犯了這樣一個大錯誤,腦子裡一瞬間空空如也。
他不知所措地左顧右盼,現在雖然是渾渾噩噩間,但是也知道不能讓自己夜闖閨門的事情被發現。
他立即慌不擇路地彎腰撿起書冊,心中不斷地祈禱别被發現。
謝懷抱着書冊蹲在地上,借着書架企圖遮擋身形。同時心底懊惱不已,鎖起眉頭不敢再有動作。
可外面還是發生了最糟糕的一幕,出現他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
“咦,娘子聽沒聽到屋子裡的響聲?”沁雲耳朵尖,聞聲而擡起頭。
“難不成是院子裡進來老鼠了?”淮竹停下手中動作,站起身就要往屋子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