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道破,村民們先是一驚,而後逐漸了然,不敢與地上傷者們對視一眼,隻顫抖着身子,望着狼群的眼中帶着悲怆決絕,悄然後退。
一人先退而後數人随之,潰不成軍,地上被遺忘的傷者們兩股戰戰,隻拼了命朝着健全的人爬去,試圖喚起其憐憫心腸。
可生死關頭之際,真正願為親族拼上性命的又有幾何?多得是自顧逃亡,極少部分帶着家中傷者的,皆落在了最後。
木漣青坐在樹上,看到林中空地上的這幕,不免的唏噓不已。
這狼群也頗為機智精明,專挑傷患、老弱下手,若是放任青壯離開,也不怕對方時機成熟時前來報仇。
木漣青似玩笑般開口,眼中卻滿是審時度勢的意味:“這狼倒是聰明得很。” 也不知她這話是說給村長聽,還是身旁那不為所動的二狗子聽。
村長打得一手好算盤,村中傷者衆多,若是一并前去許家莊,光是治療傷勢,所花費的銀錢不勝其數,就算是舉全村之力,幹上個十年八年,也無法還清欠債,若是借助狼群将傷患抛去,倒是萬全之計。
有傷者驚呼:“不,不,百季,百月,你們不能走,不能,不能丢下我們!” 随後朝着健全之人處爬去,卻被跳來的一頭灰狼擋住了去路,一聲嘶吼,命喪狼口之中。
被念到之人不敢回頭,淚水流了滿面:“不是我,是狼群,是狼群将你們吃了的。你們……你們為我們斷後,我們定會感念于你們。 ”
這話語仿佛有魅惑力一般,健全之人毫不留情地轉身,像是下定決心般離去。
随後,慘叫聲頻頻響起,夾雜着陣陣狼嚎。
周千郎拖着被壓斷的雙腿,雙手奮力抱着一個正要轉身離去的人,嘶吼道:“你若不讓我生,那便一同死吧!” 他緊緊抱住對方的腿,即便被踹了兩腳也不松手,狼群悄然圍攏過來,眼中泛着兇光,瞬間将傷者撕成兩半。
“這狼……這狼竟通人性!”
有人絕望地呐喊着,突然抄起大石頭砸向健全之人,大喊:“那便都死吧!”
局勢瞬息萬變,村中的火藥匠周萬靜,是村上有名的制硝大師,從懷中掏出早已備下的火藥,大笑着,将火藥抛向将要逃跑的人群與狼群之中,一聲炸響,有人被炸傷,不可置信的倒在地上,縱使狼群行動敏捷,也有幾隻灰狼被波及,嗚咽着倒在地上。
原本與人群相對無事,和平共處的狼群,突地齊齊向天嘶吼。
一場全面屠殺就此開始,木漣青置于樹幹之上,眼神中透露着些許不忍,攥緊的拳頭又在餘光瞥到漫不經心的二狗子時松開。
他好似毫不在意一般,倚靠在樹幹上冷冷地注視着樹下的這場血腥屠殺。
木漣青突地開了口,語氣中半是試探,半是猜測:“眼下豺狼成群,正值晝夜交替之際便已敢成群傷人,長久如此,必定會釀成狼災。
州縣官府說不定會采取措施,雇工懸賞捕殺狼群,以此減輕豺狼帶來的禍患。二狗哥,我們經曆了地動,财産損失無數,若能獵取一些狼皮,無論是送到莊裡,還是拿到州縣去,都可換取賞錢十千。”
聽到木漣青的言語,二狗子突然眨了眨濃密的眼睫,晨曦乍現,柔和的光灑在他身上,将他臉上的絨毛都照得清晰可見。
二狗子隻思索片刻,便點了點頭,随後猛地截斷身旁的一根樹枝,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下,借着下落的沖擊力,将尖銳的樹枝刺入一頭灰狼的脖頸中。
狼王猛地回頭,金黃色的眼眸中滿是警惕。二狗子張開雙手,毫無懼意,而後拔出腰間佩戴的柴刀,嚴陣以待。
因着二狗子的加入,原本慌亂的衆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稍稍鎮定下來。
肆意攻擊的狼群也停下了動作,狼王嘶聲低吼着,死死盯着二狗子,雙方一時僵持不下,周遭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快快,快跑!”
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聲,打破了這僵持的局面,狼王率先動了起來,朝着二狗子追去。
二狗子身手敏捷,迅速爬到樹幹之上,借着垂下的枝條,在樹叢與樹冠間來回穿梭。
狼王帶領着些許狼群在叢林中緊追不舍,但空地上還剩下幾隻狼,發出聲聲嘶吼,轉身朝着樹下的衆人撲去。
一人注意到了木漣青所在的那棵大樹,連滾帶爬地跑過去,在生死關頭,原本不會爬樹的人,也如同猴子一般迅速竄到了樹幹上。
有一就有二,衆人連忙挑選附近的大樹,争先恐後地向上攀爬。而那些無法行動的病弱傷患,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狼群離自己越來越近。
木漣青所在的大樹成了衆人争搶的目标,不斷有人向上攀爬,乃至樹冠之上,都站着一瘦弱的村人。
她單手圍繞樹幹,警惕着爬上來的村長與被迫攀爬到另一顆樹上的孫嬸,餘光瞥見一雙手伸來,她本想側身躲過,又看到孫嬸不動聲色的将身旁一人擠下樹幹,突地改變了主意,手一松,連帶着小妮兒一起翻滾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