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迫不及待地點點頭,道:“我爹是這樣告訴我的。”
謝天臨擰起眉宇,片刻後一擺手,“你走吧。”
朱玄禮神情一頓,眼裡那點光亮頓時滅了。
他咬了咬牙,突然雙腿一曲跪在地上,規規矩矩叩首一禮,“您與我父親既有所淵源,還請您……救他一命!”
謝天臨低頭看着他,半晌蓦地冷笑一聲,“淵源?”
他點了點頭,說:“我與他是有所淵源,隻是淵源也分好與壞,你不妨猜一猜,我與他是哪種淵源?”
朱玄禮心裡咯噔一跳,從這句話裡感覺出了一點不太好的氣息。
謝天臨微眯起眼,一字一頓道:“滅族之仇,殺親之恨。”
朱玄禮頓覺一股冷氣從天靈蓋灌下,渾身雞皮疙瘩紛紛起立!
謝天臨居高臨下逼視着他,道:“現在,還要我救他嗎?”
朱玄禮嘴唇動了動,還沒說話,謝天臨想起什麼,又道:“哦,對了,他情況不好,現在入沒入魔還說不準,我看也不用救了,我派個人過去看看,若是入魔了,也好順手除了。”
他手指一動,掐了個決,一隻紫色火鳥頓時顯現,朝着山洞外飛了出去。
“不!”
朱玄禮下意識要撲上去抓住那火鳥,卻被一道仙力拍開,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現在離開這裡,你大概還能見到你父親最後一面。”
謝天臨冷酷無情道:“滾吧。”
朱玄禮站起身來死死瞪着他,通紅的眼底翻滾着沉甸甸的怨怒恨意,臉色猙獰扭曲一片。
這個人……這個人!!
之前明明還隐約有幫着父親的傾向,一聽父親可能入魔,又如此翻臉無情!
是他看錯了他!
他深深地喘了幾口氣,最後還是沒說什麼,一甩袖離開了洞府。
謝天臨閉上眼,面容平靜無波,放在膝蓋上的手卻緊緊握成了拳。
耳邊似乎又回蕩起了那一句句撕心裂肺的質問。
“鳳家那麼多人,那麼多條命,都死于你手……”
“你為什麼要單單留着我,你幹脆也殺了我啊,動手啊……”
“二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我們從此以後,恩斷義絕,再無任何幹系!”
激烈的争吵聲伴随着大片潑灑的血色閃過眼前,整個世界似乎都陷入了一片噩夢般的血紅。
角落裡。
離不厭轉過一點腦袋,偷偷看着不遠處坐着的人,莫名感覺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一時也不敢随意發脾氣了。
謝天臨靜了片刻,忽而偏頭看向他,道:“你睡吧,睡醒了,我們回刑天宮。”
離不厭瞅了瞅外邊的天色,黑漆漆的,估計有個四更天左右,正是夜最深的時候,的确不适合趕路。
他想蹭過去安慰他兩下,又記得自己還在和他單方面絕交中,糾結來糾結去,最後磨磨蹭蹭地挪了下屁股。
又挪了下屁股。
吭吭哧哧地挪到他身邊。
然後伸出一隻胖乎乎的手,拍了拍他緊握的拳頭,“那什麼……你握那麼緊,手心會受傷……”
謝天臨低頭看他。
小太子扭頭看另一邊,抓心撓肝好半晌,最後大方地一擡下巴,“我不計較你把花給他的事了,你也别氣了。”
謝天臨嘴角抽了下。
太子殿下自以為大方了一次,還挺得意,便指指地上,頤指氣使地命令:“你要我睡,好歹給我鋪點東西,這麼硬,我的背又得腫了。”
謝天臨沉默片刻,拂袖一揮,地上瞬間多了一張柔軟的墊子。
小太子戳了戳墊子,軟彈軟彈,還算滿意,便把自己窩了上去,“那孤就先睡了。”
他心緒連番起伏,精神本就不好,閉上眼沒多一會就真的睡着了。
謝天臨靜靜看着,心頭那股郁氣被這一打岔,倒是散了不少。
夜色寂靜無聲,山洞裡黑漆漆的,隻有半空飄蕩着一盞蓮燈照亮一角。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微的呻.吟打破了這份安甯。
“嗚……”
離不厭猛地打了個顫,像是很冷一般抱住四肢,臉色也慢慢蒼白了起來。
短時間内過度受驚的後遺症終于體現了出來,魂魄不穩,極易驚夢,今夜難有一個好覺。
謝天臨卻無動于衷地坐着,似乎沒有注意到,連眼皮都沒有動了一下。
離不厭顫抖的頻率越來越快,牙齒微微磨動,表情異常痛苦。
謝天臨依舊沒有動。
離不厭嘴唇動了動,模模糊糊地呢喃出一個名字。
謝天臨眼簾一顫,睜開了眼。
離不厭睡得朦朦胧胧,總感覺自己在一直往下墜落,墜落,墜落……
四周一片漆黑,冰冷刺骨,下墜帶起的風嗆得他呼吸困難,隐約好像回到了被幻境吞噬時那瀕死的感覺。
好難受啊……
誰來救救他……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重,幾乎快要喘不上氣了,他忍不住哽咽一聲,嘴唇一動,呼喚出了心底深處那個最深刻的名字……
謝天臨……
“呼——!”
深淵之中突然亮起了一片柔和的紫光。
墜落的身體似乎被什麼東西輕柔地接住了。
黑暗被驅散,冰寒被逐離,冷風被吹走,窒息被撫慰。
整個世界明亮又溫暖,說不出的舒服。
離不厭忍不住翻了個身,朦朦胧胧睜開眼,視線被一片瑰麗神秘的紫色侵占。
那是一根根柔軟漂亮的紫色羽毛。
它們整齊地排列在一起,組成了兩扇寬闊的羽翼,将他牢牢地包裹其中,籠出一方溫暖安全的小天地。
離不厭眨了眨眼,又閉上了眼睛,心道:
這個夢境可真美啊。
這樣漂亮的羽毛,也隻有夢裡才會出現了。
好溫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