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已經沒了洗澡的動靜,壓低音量的低沉男聲容楚甯也無暇去論他在和說話、内容是什麼,因為她的注意力被電腦屏幕上的視頻吸引得容不下第二個人。
自從C位出道,容楚甯以為自己的人生已經徹底被改變,是時候應該先談喜歡做什麼,再談怎麼掙錢,但以偶像身份活動并沒有帶給她想象中的滿足感。
她可以選擇成為歌手,就和其他隻有挂着“Comet Girl成員”頭銜才勉強能有點知名度的隊友一樣,但她已經很久沒有正兒八經唱跳過一次。
合約還有半年結束,合體舞台遙遙無期,成員都忙着自謀生計。作為其中發展最好的成員,容楚甯必須得承認,展琢和經紀人給她制訂的流量小花路線是最可持續的,展琢手頭有很多資源,她也從自己的演技天賦中嘗到了甜頭,本該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屏幕上的女人跳着奇異的舞蹈,像是遊牧民族端上牛羊祭品後的祝禱之舞,又似一支跳入軍陣、鼓舞士氣的舞蹈。
她的手臂宛如滿拉的勁弓,而長箭的鋒芒就在眼中。雙足跳起時猶似沒有缰繩束縛的野馬,落下後踏出四濺的泥沼,不羁、野性,人體美學一覽無餘。
在這樣強度的舞蹈中,趙汝安神采奕奕,沒有絲毫的勉強和不快,隻是陶醉其中,氣息比秤砣還要穩定。
這絕不僅僅是偶像的水準,也絕不是刻苦訓練就能得到。
着魔一般,容楚甯用小号一個視頻接一個視頻地刷過去。在聽到那首讓展琢十分煩躁的示愛之曲,容楚甯最先感覺到的不是反感,亦或者故作大度将這個獲得了合法身份、但終究得不到展琢心意的愛慕者抛之腦後,而是濃烈的嫉妒。
為什麼能唱得這麼好。為什麼自顧自達到常人難以觸碰的高度,用釋然的眼光笑看從前那個鬧出不少笑話的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她已經在物質上獲得旁人一生求不得的充裕,還要在精神境界上比她更勝一籌嗎?
濕熱的吐息自身後而來,吹着容楚甯的脖頸。展琢想笑問她在看什麼,屏幕中的身影讓他正欲彼此碰觸的嘴唇一滞。
“看她做什麼。”他聲音微沉,流露出淡淡的不悅來。
此刻,男人精妙的軀體勾不起分毫旖旎的興緻,容楚甯滿心煩躁,偏偏還忘不了女人猝不及防和她對上的雙目,擡手将電腦熄屏:“沒什麼。”
她弄不懂自己的心情,隻當是完全的嫉妒,竭力把這束火壓下,變回以前那個自己,“我去洗個澡。”
展琢:“明天晚上和我回家。”
“回家?這裡不是嗎。”容楚甯起身,答非所問,“為什麼非得給我難堪。”
展琢握住她正欲轉身的肩膀:“她會在。你剛剛正在看的人也會在。……就是為了給她開慶功宴。”
說是脫離了展家,但容楚甯很清楚,無論是現在兩個人待的高級公寓,還是展琢借助那部票房慘淡的文藝片一封影帝,前者花的是展家的錢,後者仰仗展家的影響力。
他從未真正離開,哪怕平心而論,他已經做得足夠好。
“……既然邀請了你,那我也得去。我會讓她認清誰才是你的正牌女友。”
展琢剛想擁抱容楚甯,卻被她拂去手,笑容一時間凝固在臉上。
撥離他手的時候,容楚甯還在想:為什麼趙汝安就可以。
另一邊,趙汝安凱旋,趙母趙父一人給她包了個大大的紅包,像對待小孩那樣,讓她“喜歡什麼就買”。
“我還沒想好。”趙汝安收起紅包,親完趙母泛起皺紋的臉蛋,再跟稱兄道弟似的拍拍趙父滄桑的脊背,“但我會規劃好這筆錢的。”
趙父張嘴:“展家那邊……”
趙母剛想白他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趙汝安便輕快道:“阿姨跟我說了,兩家人正好熱鬧熱鬧,我也好久沒見展琢了。”
說是兩家人,但趙汝安見不到如今被展家夫婦重點培養的接班人。他在原著裡不重要,畢竟展琢最後當然是兩手都要抓,美名其曰不忍心容楚甯奔波,讓她回家當富太太,皆大歡喜。
真是暴殄天物啊。
趙汝安微搖頭,回過神攬住父母的肩膀:“爸,媽,我就一個要求。要是展琢把他的女朋友帶過來,你們别出聲,别主動去做惡人。”
趙母氣沉丹田:“胡鬧!展琢他敢!”
“他要是鐵了心要跟那個小明星在一起,就再也别參加展家的飯局,立馬跟你解除婚約。”趙父也很不快,“太不會做人了,搞得好像是我們安安的不是。”
哎,當初還真是她死纏爛打來的婚約。
趙汝安沒有心虛,笑得十分憨直:“我知道你們氣展琢欺負我,我以後會欺負回去的。至于這個容小姐,你們都聽我的,她可不是池中物。何況她家境不好,何必以大欺小呢。退一萬步講,就算她是為了生存跟展琢交往,那更情有可原了。”
趙母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隻是替女兒氣不過:“媽多給你介紹幾個帥的。展琢敢蹬鼻子上臉把人帶回去,你正大光明談一個,我料想展先生和他太太也不好說什麼。”
趙汝安笑眯眯:“正準備找呢,馬上會有個綜藝,裡面全是長得好看的年輕小夥,個個都會唱歌跳舞。”
“會唱歌好,跟你有共同語言。
”趙父忙不疊附和,“到時候你也帶過去,多帶幾個,膈應死他們。”
“那算了,叔叔阿姨給我損失費呢,真找也得是私底下偷偷的,面子上得過得去。”
趙汝安可不打算倉促地解除婚約,她準備再多薅點羊毛。更何況未婚妻頭銜在,之後上綜藝才有噱頭。
左一個被家人承認的正牌未婚妻,右一個公共場合成雙入對的女朋友,她倒要看看展琢什麼反應。
系統翻看設定集偷偷補課:“其實真要論先後,還是你先來的。”
的确如此,當時展琢已經拍了不少戲,産生獨立出去,趁早自立門戶的想法,對趙汝安的執着談不上十分抗拒,隻是敷衍說“你如果能接受我不是展家的子孫,随便你怎麼鬧”,還想讓趙汝安分散自家爹媽的注意力。
結果一轉頭,展琢的真命天女來了,對她的言辭開始激烈起來。原先的趙汝安隻是不經常用腦子,不至于腦子不存在,所以她不接受忽然轉換的厭惡,不能夠理解展琢的态度為什麼從不聞不問、聽之任之到恨不得與她徹底割席,畢竟祖上也有不淺的交情。
這些在原書中一筆帶過、被斥作不合理的怨憤,曾經的趙汝安切切實實感受到了。
但在她的認知中,隻有“鬧”一個手段。
現在,趙汝安輕描淡寫,根本不在乎什麼先來後到:“不用糾結這種問題,我不需要跟容小姐比大小。”
系統點頭:“是我越活越回去了。”
晚上和祁令瑛有約,系統看完演唱會心滿意足早退,趙汝安便空出一個清淨的腦袋前往包廂。
包廂是祁令瑛訂的,因而不是她最喜歡的健身房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