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生裡一片沉寂。
被點名批評的白辛轍沒有料想到趙汝安會突然提起他,一時也不知道從哪裡解釋——總不能說宮馳沒出聲,他覺得自己也沒必要提升難度吧?或者直接回答“趙老師我确實考慮了這個方面,不想因為唱歌太醜陋”?
白辛轍糾結到禁不住輕咬起下嘴唇。
宮馳則無聲地握緊拳頭,再次懷疑起人生來。
——為什麼隻點名白辛轍,不說他?他就這麼很讓人失望嗎?
“你們先到旁邊休息吧。”趙汝安沉聲,“我想看看有沒有人不自量力一點,願意第一天舞還沒扒幹淨就願意試試唱跳的。”
她意有所指:“大教室裡有練習生試了,我覺得人家起碼态度很好。畢竟後面的公演,現場是要開麥的,不如提前丢人适應一下。”
“你們中的誰想來?不允許重複報名。”
這句話一下子把宮馳和白辛轍兩個人堵得死死的。
而在這時,許以冬舉起手:“趙老師,我想試試看。”
“不用舉手,直接走上前就行。”
許以冬沒有直接補上白辛轍剛才的位置,而是對旁邊新認識的朋友真情流露:“聞馥,你要不要試試?我覺得你跳得很有味道,反正不是正式評級。”
他還真沒有懷揣着壞心思,此刻就像想要拉朋友一起上廁所的高中生一樣,對着同樣是優等生(許以冬認為)的聞馥發出組隊邀請。
眼神非常真誠,絲毫沒有意識到一個無意之舉為自己大幅度降低了被毒舌概率,猶如無限流副本抱上最終boss對象大腿的隊友。
聞馥:“好吧,謝謝你誇我。”
“感覺有點勉強啊。”打圓場的人輪到Iris,她半開玩笑,“兩位的氣場不一樣,很自然。”
許以冬撓頭,一副“所有的心機都會從我光滑的腦袋表面滑過”的大聰明樣子:“因為不是正式考核,最後考核的時候肯定會緊張很多。”
他站得離Iris最近,跟在他後面走出隊列的聞馥自然而然在趙汝安對面站定。
童釋沒想到這兩個人,尤其是聞馥會被cue上場,腦筋一時沒轉過來,不然多少也要喊一句“聞馥加油”。
他想了想,沒事,不喊也不虧,萬一聞馥跳得很糟糕呢。而且就算跳得好,這兩人十有八九也不會出現在正片中。
“你……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嗎?”
許以冬謹慎道:“我們會争取不出太大的醜。”
聞馥則欣然直視前方,這次趙汝安在他的正前方。
她隻要從頭到腳全乎地出現在他面前,聞馥就很高興。
“請多指教。”他說。
趙汝安大公無私地維持淡淡笑着的表情,盡量不流露出意圖騷擾練習生的傾向:“那就開始吧。”
近距離觀摩聞馥唱歌跳舞是件相當磨人的事,就像看到一塊閃閃發光的寶石卻不能吞進肚子。
就算聞馥知道了她心裡在想什麼,恐怕也隻會無奈地說“會劃破大人的肚子的”。他向來不是習慣用鋒利面目示人的類型,更适合在庭院裡侍弄藥草花木。
趙汝安覺得,聞馥要是真喜歡做這行,自己也沒有别的辦法,無非由着他去。
結果他一開腔,柔和雅醇的聲線穩當地落進第一個準音,就像一滴溫暖的水珠夾着花香撲在趙汝安的臉頰上。
——而她喜歡這種獻媚方式。
同時開口的一刹那,許以冬也被聞馥的聲音驚豔了。
不愧是他的好朋友!許以冬不禁随之燃了起來,把激情灌入舞蹈,像是觀衆就在眼前那樣賣力。
樸實和愣頭青固然是一種魅力,許以冬所欠缺的唯獨隻有時髦度,因此也能将整支舞蹈基本順下來。不過聲音的穩定度還是因為舞蹈力度有所影響,好在他沒有非常明顯的破音。
相較于許以冬以及前兩個練習生來說,聞馥扒舞的能力不算很突出,勝在被許以冬輔導過,因此後半程的舞蹈能夠大緻畫出形。
專業人士當然能夠看出來欠缺在哪裡,但聞馥本人表現得實在是遊刃有餘,沒有任何舞蹈實力不足的心虛感,反倒充滿渾然天成的舞台魅力。
于是,舞蹈細節不夠變成了漫不經心的性感,再加上他有足夠的體力唱好歌,可以說是用一種讨巧且成熟的方式處理了舞蹈練習時間不足的問題。
音樂收起,許以冬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的聞馥。如果不是導師還沒有開口,他真想誇兩句自己的好兄弟。
其他練習生狀似為兩個人的表現歡呼,實則心理活動各異。
“咳咳。許以冬跳得很好,你跟前面兩位又是不一樣的風格,你的風格是标準。”
Iris很欣賞他,“不愧是趙老師發掘出的人才,而且比初舞台多了不少個人魅力。唱歌我就不評價了,交給趙老師,我覺得總體是很棒的,很有驚喜感。”
Iris一開口,趙汝安立馬回到工作狀态:“你的優點是比較均衡,能唱,但是一旦跳起來質量不太能夠保證。宮馳是太注重舞蹈本身,你是太注意歌詞,唱的有點像念白。”
許以冬沒有為自己辯解,誠懇鞠躬:“謝謝兩位老師。”
“那麼,聞馥。”
趙汝安頓了頓,微微蹙起眉,“Iris,你先說吧。”
“小趙老師這是要欲揚先抑啊。”Iris笑道,“其實聞馥已經算做的很好了,其他三位屬于學習能力太強,我相信三天後會更好。”
她指明:“聞馥,我想說的是,你身上有非常吸睛的個人特色,這讓你即便沒有時間把舞扒得那麼清楚,整體也非常attractive。就沖着這層快要糊到我眼睛上的star性,我很願意為最後的成品等待。”
這是一條很高的評價,足夠讓宮馳暗暗握緊拳頭。
童釋則懊惱于自己剛才沒有抓住機會,至少不能給觀衆抛棄了聞馥的印象。他本來可以兩個人兼得,都蹭蹭鏡頭。
白辛轍的想法則要簡單惡毒得多。
聞馥仍舊是寵辱不驚的模樣:“謝謝。”
他看向正前方的女人,溫柔的雙眸波光潋滟,“趙老師,我願意接受您寶貴的批評。”
宛如曾經在床榻上謙恭地下跪,不用“男人肮髒的情|欲”,而是毫無條件的臣服誘惑她肆意妄為。他很傳統,傳統到隻願意接受她的欲|望,卻認為自己的會污染她。
這種隻有兩個人知道的秘辛使趙汝安口幹舌燥,但她必須講究專業性和公平,因此必須壓抑喉嚨由于幹澀傳來的收緊感。
“……你唱的很好,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她說,“但是偶像需要唱跳,所以舞蹈方面希望你能夠加強。”
青年霎時融化了眉眼,像是得到滿足。
“謝謝您,趙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