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考古研究所的檔案室彌漫着灰塵與黴味。
裘德将最後一塊碎片拼上燈箱,泛黃的紙張在紫外線下顯露出被刻意塗抹的文字。這是三年前從甘肅西周墓出土的第七箱報告,本該記載着“七童”實驗體的全部數據,卻在運送途中被撕毀了大半。
“這裡。”她指向右上角的碳14檢測結果,“骨骼标本測定為3027±40年,但基因序列顯示克隆培養時間不超過三十年。”
季臨風站在她身後,左手無意識地摩挲着胸口的逆北鬥傷疤。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細密的光痕,襯得那雙琥珀色瞳孔愈發深淺不一——右眼還殘留着淡金色紋路,左眼卻已恢複成原本的深褐色。
“時間悖論。”他彎腰時呼吸掃過裘德耳尖,帶着淡淡的血腥氣,“除非……”
他的手指停在報告邊緣的咖啡漬上。那團褐色的污漬形狀怪異,仔細看能辨出半個指紋的螺紋。
裘德突然直起腰:“林雅?”
季臨風沒有立即回答。他取出随身攜帶的金屬指套——正是林雅生前常戴的那款,輕輕按在咖啡漬上。
紋路完全吻合。
“她故意留下線索。”他的聲音很輕,“看背面。”
裘德小心翻轉碎片。透光下,咖啡漬掩蓋的位置顯出一行鉛筆字:
“七非七,童非童,骨血密鑰藏于鏡中。”
檔案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2
來人是研究所最年輕的研究員程真,耳後貼着創可貼——裘德三天前就注意到那裡本該有枚逆北鬥印記,如今卻隻剩手術疤痕。
“裘博士,您要的X射線衍射結果。”程真遞過平闆,目光卻黏在季臨風身上,“這位是……”
“安保顧問。”裘德接過平闆,不動聲色地擋住她的視線,“謝謝。”
等腳步聲遠去,季臨風才從陰影中走出。他的金屬化左手現在能完全拟态成人類皮膚,但體溫仍比常人低兩度。
“第三代的缺陷品。”他盯着門的方向,“情感模塊過剩,容易對實驗體産生共情。”
裘德劃動平闆的手頓了頓。X光片顯示,七童的脊椎骨内嵌着七顆青銅珠,排列方式與月相盤的孔洞完全一緻。
“不是植入物。”她放大圖像,“這些珠子……是長在骨頭裡的。”
季臨風突然抓住她手腕。他的瞳孔在讀到某行數據時驟然收縮:“看同位素比值。”
裘德倒吸一口冷氣。锶87/86比值顯示,七童的骨骼礦物質來自——
“月球。”季臨風的聲音帶着金屬摩擦般的嘶啞,“他們用月壤培育克隆體。”
檔案室的燈突然閃爍起來。裘德後頸的淡白疤痕泛起微弱的灼熱感,這是Ω能量複蘇的前兆。她本能地摸向腰間,卻想起青銅劍早已在倒影迷宮損毀。
“警報。”季臨風将她拽到身後,金屬化的左手泛起青銅光澤,“有人觸動了地下的東西。”
震動從地闆傳來,灰塵簌簌落下。裘德抓起拼湊好的報告,在碎紙飛揚間看到一張此前忽略的照片——林雅站在某個球形密室中,身後是七個培養艙。
最右側的艙體玻璃上,映着拍照者的倒影:
一隻缺失無名指的右手。
3
地下三層的隔離室比檔案室冷十度。
裘德呼出的白氣在玻璃觀察窗上凝成薄霧。裡面的“七童”看起來不過七八歲,正用蠟筆在牆上畫着歪斜的星圖。當她的影子投進室内時,孩子突然轉頭——
那雙眼睛沒有瞳孔,隻有一片純淨的漆黑。
“第七代原型體的失敗作。”季臨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董事會以為銷毀了所有,沒想到林雅藏了一個。”
裘德摸向耳後的疤痕。自從月球飛船墜毀,她的Ω能力時強時弱,但現在面對七童,卻有種詭異的平靜感——仿佛站在一面不會反射的鏡子前。
“他認識你。”季臨風突然說。
裘德轉頭:“什麼?”
“看他的手。”
七童的右手無名指正抵在玻璃上,指尖因用力而發白——那裡本該缺失第二節,卻有一道細如發絲的縫合痕迹。
裘德的後頸突然劇痛。三千年前的記憶碎片如決堤洪水:
——青銅飛船内部,七名孩童被釘在金屬牆上,銀白色的液體從他們斷指處滴落;
——最年幼的那個(有着七童的臉)掙脫束縛,将斷指插入控制台;
——戴着青銅面具的“裘德”抱起他,輕聲說:“記住,門不能開。”
現實如潮水般回湧。裘德踉跄後退,撞進季臨風懷裡。他的金屬化左手穩穩托住她腰際,右手卻按在了觀察窗的識别面闆上——
“季臨川權限,最高級。”機械女聲響起,“隔離解除。”
七童在室内擡起頭。他的嘴沒有動,聲音卻直接傳入裘德腦海:
“你回來了,守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