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聞言立刻驚訝地擡頭,和貝蒂對視上後又馬上低下頭,哆哆嗦嗦地開口,說話也說不利索了:“我、我不知道。”
不是她。
看着女仆的驚恐表現,貝蒂心下立刻有了判斷。
這個世界并沒有用匿名隐瞞個人信息的習慣,這是貝蒂覺醒記憶後才告訴這封信的寄信人,可以用匿名代替姓名,免得被人發現認出身份。
而那個寄信人所用的信件包裝和香水都是固定的,以免貝蒂在衆多邀約信件裡錯過。沒有提前說明,對方不可能突然改變。
看來府裡的仆人越來越不識好歹了啊,都敢偷看她的信件了,她冷笑一聲。
貝蒂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茶水有些撒出來,桌布被打濕,染上紅褐色的茶漬。
女仆見貝蒂發怒,還以為貝蒂沒有相信自己的話,面色蒼白地就要下跪,但貝蒂一把拉住她,阻止她的動作。
女仆怔怔看着貝蒂,但貝蒂隻是語氣平淡地吩咐道:“幫我把髒的桌布換掉。”
然後快步離開房間。
*
走到花園,熟悉的聲音遠遠傳來:“别說一個小小的女仆了,就連那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見到我還不是客客氣氣的。”
貝蒂認出聲音的主人,女仆長瑪麗。
而另一邊的瑪麗很是得意洋洋,早上一個女仆觸怒了她還不知悔改,為了給她點顔色瞧瞧,瑪麗故意拆開貝蒂的信件,并讓那個女仆送去。
她觀察好久了,那個名叫匿名這個奇怪名字的家夥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會寄信來,信封的包裝和香水每次都是一樣的。
瑪麗隻需要更換信封包裝,噴上其他香水,再讓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仆送去。不需要她自己親自動手,那個胸大無腦的大小姐就會将那個女仆趕出去。
在周圍女仆的一聲聲恭維下,瑪麗越發飄飄然,嘴上也沒個把門,說話越來越放肆。
聽見如此不敬的話,其中一個女仆反應過來,慌張提醒,但瑪麗不以為然。
“這有什麼?大小姐小時候可是我帶大的,我要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從來不敢違抗我!”
她繼續大放厥詞,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女仆都恐慌低下頭,還奇怪:“你們幹嘛呢?眼睛抽了。”
“哦?大概是被您的威嚴震懾到了吧。”清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那是……”
不對,瑪麗猛然反應過來,轉過身,果然,貝蒂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她立刻冷汗直流,低下頭認錯。
但貝蒂并不吃這套,瞥了眼瑪麗身上的衣裙,上好的蕾絲花邊,柔順的布料,規格都快趕上她這個正經大小姐了,看來瑪麗這些年在府裡過得很滋潤啊。
她柔柔地開口,但說的話可一點也不客氣:“你有什麼錯,你怎麼可能有錯,畢竟你可是能讓我都恭恭敬敬的女、仆、長啊。”
話語裡的陰陽怪氣明顯至極。
瑪麗有些傻眼,以往不是沒有過類似的情況,但她隻要稍稍服軟,貝蒂就會立刻心軟地原諒她,可這一次貝蒂居然不按套路來。
貝蒂醒來後瑪麗一直在忙着其他事宜,還沒有正式和貝蒂打過照面,雖然有聽聞過這位大小姐變得不太一樣的事,但她并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公爵夫人去世後,府上隻有她當時正好剛生育過,可以當貝蒂的奶媽。也正因為如此,她一個平民才能不合規矩地成為女仆長,還屢次犯錯又被輕而易舉地原諒。
但為什麼她的感情牌突然失效了?瑪麗有些慌張。
而貝蒂也眼神複雜地凝視着瑪麗,這個她曾經當做母親的女人。
在貝蒂出生時,萊斯特公爵因為母親死亡而遷怒于她,根本不管沒有奶水吃的貝蒂。
府上的仆人也不敢觸動公爵的黴頭,漠視年幼的貝蒂,但隻有瑪麗不一樣,當時她剛成為母親,因為家境貧寒,剛生育沒多久就不得不繼續做工。
瑪麗憐惜貝蒂,因為這小小的嬰兒讓她想起自己一出生就被迫分離的孩子,于是她時常偷偷溜進房間,喂養貝蒂。
這才導緻貝蒂沒有一出生就餓死。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是什麼讓這個曾經冒着被辭退處罰的風險,也要喂養她的女人,變得如此醜惡、貪婪無厭的呢?
偷拿貝蒂的首飾,占用貝蒂的福利待遇,借貝蒂的名義作威作福,哪怕她明知道這樣會連累貝蒂的名聲。
但這些貝蒂都可以不介意,因為她一直以為,萊斯特府上隻有瑪麗愛着她,還好有瑪麗愛她。
直到貝蒂看到,原書中描述的那一段:
【“我親眼看見,這個陰險狡詐的女人,與黑暗生物有所染指,他們公然在王宮裡行不軌之事!”審判庭上,名叫瑪麗的女仆聲嘶力竭地喊道,衆人一片嘩然。】
原書裡,那場對貝蒂至關重要的審判劇情。舉報貝蒂的是瑪麗,用于給貝蒂定罪的關鍵性證據是瑪麗交出的,讓貝蒂徹底翻不了身的是瑪麗,貝蒂深愛着的瑪麗。
即便原書裡的貝蒂.萊斯特和貝蒂不是一個人,但貝蒂清楚地知道,那個深愛弗蘭克的女人,高傲的、直到死也不會低下自己頭顱的萊斯特大小姐,絕對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所以,瑪麗,等到以後,你也會這樣對我嗎?貝蒂輕輕默念着。
用你那狡詐的舌頭侮辱我,抹黑我的名聲,置我于死地。
不,貝蒂輕笑一聲,你已經做過類似的事了,我苛刻下人的傳聞不是因為你才傳出去的嗎?
是她太遲鈍了,一直沒發現。
“你。”貝蒂随手指了一個離她最近的女仆,“去把約翰叫來。”
那個女仆還想猶豫一下,給瑪麗說說好話,但被貝蒂的臉色吓到,慌張離開。
瑪麗茫然無措,她不明白事情怎麼會如此發展,一直以來,她憑借貝蒂的寵愛,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與谄媚,所以因此作威作福了點。
但她可是第一個保護貝蒂的人,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片刻後,約翰不安地出現在花園,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哪裡得罪了這位大小姐。
聽完事情的全委,他頓時松了一口氣,懲治一個女仆長而已,還是一個德不配位、出生平民的女仆長。
而且他早就看瑪麗不順眼了,貴族委以重任的下人至少也得出自男爵以上的家族才行,如果不是貝蒂堅持,他早就把瑪麗撤下去了,免得玷污尊貴的萊斯特家族。
約翰嫌棄地打量了一下涕淚橫流的瑪麗,雖然他想直接将瑪麗辭退,但顧忌到貝蒂,還是耐着性子詢問:“大小姐想怎麼處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