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重物落水“咚”的一聲響動。
月城夜梨的任務至此完成,接下來就靠橘直人他們了。
而對着面前的場景,月城夜梨卻還不能放下警惕。
她沒想和龍宮寺堅一起失足摔下懸崖,可前些天雨水濕潤過的土地超過了預期。
其實有着醫生的針劑保住性命當不成問題,但月城夜梨沒想到黑川伊佐那竟把她拉了回來。
穿過黑川伊佐那的肩膀,月城夜梨看見睜大眼睛瞠目咋舌的鶴蝶,連舉着槍的梵天首領佐野萬次郎都歪了歪頭,對眼前這幕難以理解。
背對着衆人的黑川伊佐那同樣不可置信,但月城夜梨确确實實就埋在他的懷裡。
不是他想象中僵硬失活的身體,而是溫熱的、鮮活的,像隻受傷的小鳥停在旅人肩膀。
黑川伊佐那吐出準備好的字句,“…就算是曾經最親密的副總長,如今的mikey也照殺不誤。”
這就是黑川伊佐那想向月城夜梨證明的。
既然月城夜梨留在這是為了從佐野萬次郎身上得到佐野真一郎的印迹,那黑川伊佐那就打破她的幻想。
被黑色沖動所控制的佐野萬次郎給不了月城夜梨想要的東西。
黑川伊佐那要讓月城夜梨的親眼見證。
他最擅長的,就是将一個人徹底殺死。
執着于佐野真一郎的月城夜梨,卻無法從他的親弟弟身上挖取到任何價值。
如果說他是被月城夜梨嚼爛了的口香糖,佐野萬次郎便是無從下口的廢棄塑料。
是這樣啊…他隻不過是想進一步毀滅月城夜梨的希望。
才不允許,月城夜梨就這麼容易的跌下懸崖而死。
“你不是想見佐野萬次郎嗎?mikey就在這裡,想問什麼…就盡管問吧。”
要是mikey會因此有反應的話。
但在月城夜梨推開他,捂着肩膀一點點向佐野萬次郎走去時,黑川伊佐那又捏緊了拳頭。
這一次,月城夜梨不會再把佐野萬次郎認作他的哥哥了。
她仔細觀察青年的外貌,黑色長發攏在一側,正裝包裹住身體。
槍口仍然對準她,手指扣在扳機上,像是在思忖是否要按下第二槍。
佐野真一郎的弟弟們活得要比他久。
但在長相和佐野真一郎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佐野萬次郎身上,月城夜梨卻找不到二十三歲以後的佐野真一郎的影子。
那顆子彈也切實是沖着龍宮寺堅的心髒奔去。
要不是月城夜梨用肩膀擋下,龍宮寺堅怕是會在入水前就失去生命體征。
而随着和佐野萬次郎的距離越來越近,對方頭上一直穩定在【50】的情緒值卻開始跳動,像是受人操縱的人偶覺發自我意識。
月城夜梨也不顧肩上的槍傷,快步走過去,然佐野萬次郎卻合着她的步伐後退。
“咳。”月城夜梨停了下來。
她有個足夠震撼的猜想。
這種反應,她隻在福利院的孩子們身上看見過。
當年月城夜梨作為第一計劃被嚴加看管。若所有孩子是一棵大樹,那麼月城夜梨就是最權威的那根主幹。
枝枝葉葉都依靠在她的基礎上生長,必不可免地受到她影響。
可是佐野萬次郎怎麼會是、
鶴蝶看着月城夜梨的臉頰變得像是白紙一樣,身形搖晃。
她本就有些貧血,照這樣下去,都用不了黑川伊佐那出手月城夜梨就要休克暈倒了。
“伊佐那、”鶴蝶的聲音一頓。
黑川伊佐那也緊緊注視着月城夜梨,蓄勢待發般微擡着雙臂。
伊佐那,你到底在想什麼?
鶴蝶又把目光移向月城夜梨。他們兩個在這件事上倒是有着不謀而同的想法,皆令鶴蝶捉摸不透。
想要殺人的停了手,重視性命的沖上前。
見數值又回到設定好般的【50】,月城夜梨盯着佐野萬次郎,如黑川伊佐那所願地開口問道。
“真一郎葬禮的那天,你有向少年院申請離監嗎?”
什麼——?
鶴蝶腦子轉了個彎,才想到這分明是在說黑川伊佐那。
“這就是你最後的遺言?”黑川伊佐那走上前,看着月城夜梨艱難轉身。
烏黑的眼瞳望向他。
“佐野真一郎真的死了嗎。”
“去過葬禮的你沒有見到他的屍體麼?”黑川伊佐那反問道。
當然見到了。
黑發青年躺在純白的百合花中,雙手合并于腹部。
太安靜了。
月城夜梨看着那些再也不會牽拉出笑容的面部肌肉,伸手想要觸碰,卻被人給阻止。
佐野真一郎的确死去了。
但即便辭離人世永不能見面,“佐野真一郎”在黑川伊佐那的心中卻仍未離開。
而那些積攢的情感無處迸發,便日漸蠶食清明,變得沉重扭曲。
這是對“母親”,對“哥哥”,對“弟弟”,對“家人”的執念。
黑川伊佐那,是将她列入其中了嗎?月城夜梨不得而知。
頭暈與乏力如同海潮般向她湧來,月城夜梨晃了晃腦袋,試圖重新聚焦眼前模糊的畫面。
“從今往後,由我來、接替…真一郎。”
如此一來,就能夠找尋到答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