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晨霧未散盡時，宿雲微被白大王的尾巴尖掃醒，他蜷在沙發深處，羽絨被滑落至腰間，發絲淩亂地散在晏嶼的西裝外套上

男人早已穿戴整齊，手臂虛虛圈在他腰際，腕表秒針的輕響混着男人平穩的呼吸，像某種催眠的韻律，宿雲微動了動發麻的指尖，發現自己的白發正纏在對方襯衫紐扣上，白大王蹲在茶幾上啃凍幹袋，爪子扒拉出一地碎屑

“管家服務結束了。”宿雲微慢吞吞坐起身，狼尾發梢垂在晏嶼胳膊上

晏嶼睜開眼，灰眸映着晨光裡青年淩亂的白發，他伸手攏起散亂的白發，指節蹭過後頸淡青的血管：“宿先生要解雇我？”語氣從容得像在問今天釣不釣魚

宿雲微拍開他的手，赤腳踩上地毯：“你該回公司簽文件了。”

晏嶼低笑一聲，起身拉住青年，指節蹭過後頸翹起的碎發：“今天要不要去驗收瀑布設計圖？”

見宿雲微不答，他變戲法似的從沙發縫裡摸出一根墨綠發圈，“後山很适合大王運動，宿先生賞臉紮個頭發？”

宿雲微瞥了眼發帶邊緣繡的Q版白貓，伸手要搶，卻被晏嶼順勢托住手腕，男人指尖穿過他雪白的發絲，動作輕得像在輕放易碎的瓷，低馬尾松松束起時，一縷碎發垂在耳畔，襯得膚色愈發蒼白

“難看。”宿雲微面無表情，卻沒有摘掉

晏嶼拎起貓包，帶着笑意的灰色眼睛掠過青年松垮的領口

“我多練練。”

白大王原本癱在玄關裝死，看見貓包迅速翻起身，爪子扒拉着宿雲微的褲腳急聲催促，宿雲微彎腰撓了撓貓下巴，語氣無波無瀾：“你賄賂它多久了？”

“從發現它偷藏我名片開始。”晏嶼晃了晃激光筆，紅點掠過地闆，白大王瞬間化作一道白色閃電沖出門

瀑布藏在南邊，山風帶着水汽的涼意吹過，宿雲微坐在長木椅上，指尖碰到白大王叼來的野莓枝，白大王啃掉葉子，紅果撲簌落進手心

“它倒是會邀功。”晏嶼将洗好的野莓遞過去，果皮上水珠未幹，映得青年指尖愈發蒼白，宿雲微抿了一顆，酸澀混着回甘在舌尖漫開，眉頭剛皺，便聽見快門聲——晏嶼舉着手機，鎖屏畫面定格在他被酸得顫動的睫毛。

“删了。”

“私人收藏，不外傳。”

“你保險櫃裡的收藏還少？”

晏嶼低笑一聲，忽然伸手抹掉他唇角的水漬，宿雲微偏頭要躲，被男人攬住腰，沉香混着水汽壓下來，嗓音貼着耳廓：“瀑布裝修好了，不去看看？”

— — — —

瀑布聲漸近，宿雲微望着被日光劈成碎銀的水簾，腳步忽然頓住——青灰色岩壁上錯落着七塊天然凹槽，水流順着石紋分流成七道，正是他設計圖上潦草畫過的構想，隻是沒想到有人會……

“宿先生這表情...”晏嶼摘了片蕨葉撣他肩頭落葉，“像是發現魚鈎上挂了條大魚。”

白大王撲騰着去夠飛濺的水珠，宿雲微彎腰撿起塊扁平卵石，石面留着幾道新鮮的鑿痕，他忽然想起半月前某個暴雨夜，二樓窗縫漏進過零星的金屬撞擊聲。

“你雇人半夜鑿石頭？”

“畢竟要讨設計師歡心，”水霧漫過他的灰眸，将那點鋒利的掌控欲掩得模糊，“宿先生要不要驗收下這‘賄賂’？”

宿雲微把卵石抛進水潭，沿着濕滑的岩壁往瀑布側面走，晏嶼的掌心始終虛虛護在他腰後三寸，既不過界又讓人無法忽視，分流的水道在此處彙成淺潭，幾尾紅鯉正追着白大王亂晃的倒影打轉

“石頭顔色不對，”青年指了指岩壁上突兀的灰白石塊，“圖紙上要青苔色。”

“明天就換，”晏嶼從善如流，抱起緬因貓的爪子往瀑布方向指，“大王來驗收？”

白大王被水珠濺得炸毛，一爪子拍在他臉上，宿雲微接過貓終于笑了一聲，很輕，混在瀑布聲裡幾乎聽不見，晏嶼卻倏地轉頭，“宿雲微。”

宿雲微擦貓的動作一頓

晏嶼蹲下仰頭看他，水珠順着下颌滑進襯衫領口：“給我一個不帶偏見的追求資格，不需要你公開承認，不用改變任何生活習慣，隻要允許在宋先生問起時……”他摘掉青年發梢沾的貓毛，“能答一句在試用期。”

青年捏緊了白大王的後頸，“宋哥說今晚吃紅燒魚。”

“宿雲微，”晏嶼扣住他的手，十指交纏按在他跳動的心上，“至少讓我光明正大幫你喂大王。”

白大王的呼噜聲在潭邊回蕩，分流的瀑布将陽光絞碎成琉璃屑，宿雲微望着兩人倒影中糾纏的發絲，忽然抓起貓爪在晏嶼西裝下擺按了個泥印

“随你。”

暮色将湖面染成琥珀色時，宿雲微正握着魚竿坐在新地方，白大王的尾巴尖浸在水裡逗魚，狼尾發梢被晚風撩起幾縷，遠遠望去像是一片下在森林裡的雪

“他真是……“莫霖扶着眼鏡的手頓了頓，“比邊度偷拍的照片還像AI合成的。”

晏嶼碾碎掌心的魚食，看餌料星星點點落進宿雲微的釣點：“把你家珠寶設計師借我用用，他上次說的藍寶石……”

“你不會要在袖扣裡嵌定位芯片吧？”邊度咬着草莖嗤笑，“上周往瀑布裡藏感應燈，這周又折騰寶石，二哥栽得夠徹底啊。”

宿雲微的浮漂突然下沉，他收竿的動作驚起兩隻夜鹭，魚線破開水面的刹那，莫霖終于看清傳聞中的臉——白發被殘陽鍍了層金邊，淺粉的瞳孔像凍着桃花的冰片，連皺眉時繃緊的臉龐都帶着人偶般的精緻

“晏總好眼光，”莫霖摘下沾了草屑的西裝外套，“就是不知道這位……”

話被白大王的低吼打斷，緬因貓炸着毛攔在宿雲微身前，爪子拍飛了邊度遞來的名片，青年揉着貓後頸起身，釣竿随意倚在青石上，沾了水的手直接往晏嶼襯衫下擺擦：“吵。”

晏嶼順勢握住他的手腕，絲帕擦過泛紅的虎口：“這是莫霖，雲圖科技的。”

“現在知道了。”宿雲微抽回手，指甲在晏嶼掌心掐出月牙印，莫霖注意到他轉身時，晏嶼迅速将沾了水的帕子疊進内袋

邊度憋笑憋得肩膀發抖：“咱去老闆酒窖挑支白葡萄酒？”

莫霖慢條斯理扣好袖扣，“行啊，順便聽聽某人是怎麼把并購案做成追求企劃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