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心累,本來今天盤算的好好的,回來就是跟杏娘打好關系,重新交好。雖然如願以償的分家搬去了鎮上,可等真過上了獨門獨戶的日子,方知柴米油鹽不是那麼好擔的。
佃出去的田還種着稻谷,隻有收割了才能拿到租子。
男人的教資對他們一家三口的日常開銷來說是夠用的,可生活并不是隻有吃喝。更多的還有兒子念書的費用,男人交際應酬的費用,其他雜七雜八的花銷。
在鎮上的日子是過得清閑自在,可伴随着日複一日的隻出不進,光靠手上的老本支撐,卻是越過越心慌,像是無根的草沒有着落點。
之前沒有分家大家都住在鄉下,種地雖然勞累辛苦,掙的銀錢也不多。
可叢孝每年去府城做工所得卻是一筆不小的收入,足以支撐他們一大家子略顯奢靡的生活,還有餘力供養男人和兒子的念書費用。
一時之間,林氏也分不清楚自個自以為是的分家到底是利大于弊,還是自作自受。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不過如此而已。
她打算的很好,找個由頭回老家一趟,陳氏好哄的很,随便買點東西就夠了。
借此機會跟杏娘慢慢交好,分了家叢孝的銀子自然是不可能再給她家用了。可萬一呢,世上的事誰說得準,做好兩手準備總是沒錯的。
屋裡的哭聲漸歇,陳氏手抵着額頭,用帕子輕按鬓角,叢娟依舊趴着不動,隻偶爾抽泣吸一下鼻子。
林氏輕咳一聲,“好了,大夥都消消氣,就是小孩子家家的鬥嘴,我們這些做大人的委實不必過分擔憂。誰家孩子沒打過架鬧過别扭,别看她們眼下鬧得兇,下一刻又好得跟一個人似得,鳴不平的大人倒平白成了惡人,你們說好不好笑?”
“……”
房間裡鴉雀無聲,無人搭腔。
林氏“……”
她嘴角抽了抽,今兒這出獨角戲她是勢必要進行到底了,繼續自說自話。
“說起來,今天這事不怪别人,都怪我。前不久我在鎮上聽說青皮生病了,弟妹帶他去鎮上也沒在我那邊落腳。趁着今天有空,我就想着回來看看,也是好久沒看望爹娘,就給娘稍了塊料子。正好碰上大姐,就一起結伴回來了,不成想惹出這樣的禍端,這事都怪我思慮不周。”
叢娟擡起頭,沉悶的聲音從帕子後傳出來。
“大弟妹就是太過賢惠,這件事與你有何幹系,平白往自個身上攬屎盆子。明明就是有的人霸道蠻恨,不顧親戚情分,竟然毆打嫁出去的姑奶奶。哼,要是傳揚出去,我看她怎麼有臉活在世上?要我說……”
“哼!”一聲冷哼傳來,叢娟立刻刹住脫口而出的話。
差點忘了,今時不同往日,母老虎露出了爪子,變不回小貓咪了,她可不想再挨打。可也不能這麼慫就認輸,于是遮臉的帕子成了她最後的體面,死死擋住那個煞星。
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了,這個大姑姐還有閑情逸緻在這拍馬屁,看來還是揍的不夠狠,精力充沛嘛。
林氏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自覺眼皮狂跳,當即快刀斬亂麻。
“今天的事其實就是個誤會,說開就好了,都是實在親戚,又不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傳揚出去對誰都不好,也影響小輩們的交情。我的意思就是大家都各退一步,不要再追根究底傷了和氣,若有人問起就說是孩子們玩鬧過了頭,起了點口角。”
意料中的沉默是金,林氏也不在乎。
“至于大姐臉上的傷……現在不是農忙時節,大姐就在家好好歇息,平日裡操持勞碌不得閑,趁着這個機會狠狠修養個夠。”
叢娟驚愕放下帕子看着大弟妹,露出一張青紫交錯,腫脹如豬頭的臃腫臉,敢情她還得感謝這個千載難逢挨打的好機會,是吧?
這簡直就是欺人太甚,她這頓打豈不是白挨了?
看這頭名副其實的“蠢豬”又有嗷嗷叫的勢頭,林氏眯起眼瞪着她,暗含警告。
“說起來,二弟離家快一個月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怎麼樣了。哎,這年頭銀子不好賺啊,孤身一人背井離鄉在外讨生活,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在一旁照料。要是有法子,誰願意長年累月在外奔波,畢竟人離鄉賤啊!你說呢,大姐?”
她說?
她什麼都不想說,素白的帕子又緩緩遮擋住“豬頭”,要不是被提醒,她都快忘了眼前的煞星是她的債主。
還是不要再招惹了,打又打不過,訛錢反會被要債。
今天這個虧她咽下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她就不信了,她叢娟有生之年就沒有出頭之日。
無聲平息了一場風波,林氏更加果決:“時辰也不早了,回來這半天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娘們不在家,老少爺們估計飯都弄不進肚皮。”
“我就先回鎮上去了,爹娘在家照顧好自個身子,等得閑了我跟當家的再回來看二老。弟妹在家也照看好孩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隻管去找我們。大姐就跟我一起走吧,正好路上有個伴。”
在林氏的遮掩下,叢娟頂着一張豬頭臉順利到家,從此開始她的修養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