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
“你這才站多久,臉色這麼差,是還未入境的凡人嗎?”
她點頭——嬌妻美妾預備役嘛,到現在還沒兩眼一黑用臉着地,完全是自己意志堅定的結果。
“我對修真所知甚少,連台上長老也不認得,你呢?”
“嗯?我倒是能認出幾個有名的,”長苓朝一位雍容大氣的女子揚了揚下巴,“那位是瀾碧峰峰主九徽子,丹修造詣無人可及。”
“那個矮壯老頭,是赤霄峰峰主,雖是劍修,但據說最擅長鍛造兵器,他旁邊綠衣服的,是藥王峰峰主,最中間的,肯定是掌門了。”
“哦,那掌門身邊的墨衣長老呢?看起來很年輕。”
“那是滄瀛峰峰主,玄衍道君,”長苓語帶敬慕,“看着年輕,實際上,玄衍道君是經曆過修羅戰場的無情道大能,萬年來唯一有望飛升的半神境!”
“無情道?”孟沅抓取關鍵信息。
“是啊,你連他也不認識?家裡沒人修仙嗎?”
沒有,這個真沒有。
孟沅在這個世界的家往上數三代都沒有修真者,她會來青雲門,測出雷靈根,基本上要歸因于手腕上的拜師定禮——一串價值連城的白奇楠沉香手串。
沒等她回答,前面突然傳來一個輕浮語調:
“喲,你不知道她?”
前排約莫十三四歲藍衫少年回頭,用一雙小眼睛斜觑着孟沅,陰陽怪氣道:
“江南的富家大小姐,這次來青雲山可是車船相送,鬧得好大陣仗啊!”
孟沅本就姿容清絕,顧盼生輝,隻消往那一站便吸引無數似有若無的目光。藍衫少年話音一出,周遭不少弟子更是直接扭頭看過來。
真是有點被氣笑了……她根本不記得有招惹過這黃毛小子。不管他單方面什麼仇什麼怨,遇上自己,隻能怪孩子倒黴。
孟沅含蓄微笑:“慚愧,我隻不過此處道心誠懇的衆生之一罷了,還是說道友覺得,來第一修真名門拜師,是件要藏着掖着的事?”
“你!”
藍衫少年似乎沒料到她會如此反應,霎時漲紅了臉,和她小眼瞪大眼地說不出話來。最後帶着些許強撐意味用力一哼,拂袖轉回去。
長苓撲哧一笑,朝她比了個大拇指。
孟沅回以無奈眼神。
想當初剛入職場年輕氣盛,錢沒掙多少,怼人技能點到滿格,沒料到有朝一日穿書了,居然用來和小孩打嘴炮……可見人生無常,容錯率比想象高。
忽有蒼渾聲浪自雲霄壓下,字字如晨鐘破曉,撞碎問道壇上凡心焦躁:
“——天道予緣,賜爾等叩仙門之機。”
青雲掌門鶴發銀須,身姿卻依舊挺拔,揮手掃過金鼎煙霞,新弟子足下應聲泛起經文明輝。
“然仙路并非坦途,問道需先問心,諸位攀登仙階,過測靈台,既是問道之始,亦是量劫之端,望諸君謹記——青雲門下,從無天命所鐘,唯有道心不移者,方堪破九劫,證得逍遙”。”
開場白結束,青雲掌門圖窮匕見:
“楚硯,你資質最高,該為衆生垂範,可願入我門下?”
人群頃刻如摩西分海,本屆紅得發紫的空靈根持有者目不斜視走出,在一片豔羨眼神中,向青雲掌門行三跪拜師禮。
可能是孟沅已經帶上厚重有色眼鏡的緣故,現在看主角,她腦子裡隻能冒出兩字:
裝貨。
掌門一馬當先将空靈根收入麾下,瞬間激起長老們争相對資質上佳者抛出橄榄枝,一時間身邊收徒拜師你來我往亂中有序。
孟沅亦重新擡頭尋找方才的目光。
人影紛雜中,卻丢了那雙黑如鴉羽的眼睛。
歎息化作白霧消弭在鼎爐餘煙中,擡眸卻見朝霞流雲紛散
——有人踏過碎瓊亂玉到她面前。
細雪自虛空中攜冷冽寒香簌簌紛落,男人擡手似撷取一縷晨光,修長的指節被鍍上淺金輪廓,連帶着玄色廣袖都似化開半幅水墨,将鼎鳴人聲濾作遠山鶴唳。
他眉骨生得極好,眉眼微微壓低,半斂于眼窩的鴉青睫羽在冷白膚色上拓出淺影,瞳色比常人更漆黑些,像把漫長歲月裡的夜色都凝在了眼底,連同孟沅的目光,盡數無聲吞沒。
墨底金紋的廣袖随山風吹拂自他手腕滑退半寸,露出一串色如濃夜的金痕玄珠,和她的手串俨然成對。
耳中忽然聽見極遙遠的聲音——
“我道孤絕,最缺赤子之心。”
天光下,她緩緩将手放入來者掌心。
半神之軀的熾熱體溫和脈搏跳動,從肌膚貼合處傳來。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