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鼻頭一酸,旋即又有些哭笑不得。
這話怎麼聽起來跟女兒嫁出去了似的?
耐心聽完二老的殷切叮囑,她開始對着紙鶴細數自己是如何吃得飽穿得暖,師父也很好從來不打人,叫他們不要擔心。
言畢,舉起紙鶴吹了口氣,輕巧的折紙便仿佛活過來一般,撲扇起翅膀,乘着海風飛向天邊。
這紙鶴是靈脩峰器修長老的得意之作,水火不侵,刀槍不入,雖然比起傳音簡速度慢些,但私密性更勝——如果不是飛到指定者身邊,哪怕自毀也不會洩露半字内容。
這樣的奇珍自然價格不菲,除了瀾碧峰的富婆,大概很少有人會為了隐私買來送信。這一枚還是長苓送她的,孟沅很珍惜,隻用來給家裡報平安。
可惜,她是個半道穿來的冒牌貨,二老大概不會再聽到真正女兒的回應了,而自己,也很久沒有和爸媽說話了。
孟沅忍不住猜想爸媽現在會做什麼,穿越前她好像是出車禍了?還是暈倒了?也許爸媽正在醫院守着她,或者等不知去向的女兒回家……
靠到亭柱上,她眺望遠處與天際相接的海平線,歎氣聲中夾雜一絲惆怅。
自己從小到大,向來報喜不報憂,這是最讓父母擔心的一次。如今能做的,居然也就隻有捱到大結局,賭一個系統可以幫自己回家……至于更壞的結果,她暫時不敢細想。
但如果,這世界就是有一條鐵律呢?
如果不管她怎麼努力修煉,始終無法在别人的主場裡推翻主角光環呢?
孟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一道無害的微弱電流竄出,紫光在空氣中安慰似的閃過,轉瞬又消散不見。
感受着身體裡的靈力流動,她自嘲笑笑:一個沒邏輯的爽文世界,自己較什麼真啊,輸也好赢也罷,活下去就行……
想明白了,她緩緩張開雙臂,在觀海亭中伸了個悠長舒服的懶腰。
突然觸電般停住動作——
一絲恐慌痙攣般順着腰椎遊走,她連呼吸都停下,僵在原地徹底不敢動彈,等待着某種極為可怕的事情發生……
良久,觀海亭中卻依舊平靜。耳邊傳來海浪低語,鼻尖萦繞草木清香。
“……系統?”
孟沅猶豫着召喚腦子裡那個暗黑托爾——可回應她的隻有一片死寂,亭外天空藍得純粹,像一塊無瑕琉璃映在她眼中。
慢慢放下胳膊,她劫後餘生似的喘息起來,額頭冷汗滾落在腳邊。
——除卻練劍運功,孟小姐娴靜優雅,溫順端莊,平時是絕對不會出現表情誇張或東倒西歪的情況的。
剛才,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清醒地完成OOC動作。
自入境之後,電擊懲罰的頻率也确實降低了很多,低到她以為自己已經僞裝到位,完全融入了這個角色裡。
“系統?”
孟沅不死心地喚了一遍又一遍,自己從前恨死了這個無法智能溝通的古風小警察,但如果連它也失去,她要怎麼在修道者與天争輝的壽數裡堅守本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本心?
腦海中空空如也仿佛從未有什麼東西曾存在過,她心涼了半截,終于忍無可忍祭出殺招:
“主角是個大傻——”
【人物OOC!!!】
熟悉的電子音響起,痛感瞬間從頭部湧向四肢百骸,孟沅全身俱麻,直直仰倒撞上亭柱。
于此同時,外界靈氣自動倒灌向丹田,雷力自經脈中爆發,如同巨浪吞沒小水花般對沖上每一道襲來的電流!
她頭痛欲裂牙根酸脹,摔倒在青石地面上,好半天才找回對身體的控制權。
——但孟沅沒有暈倒。
電擊的瞬間,提前準備好釋放的靈力保護了她。
雷鳴仿佛猶在體内呼号,孟沅艱難保持思考,擡起顫抖的右手,不可置信又堅定清晰地一字一字說出:
“主角,是……傻逼?”
方才痛擊她的那股電流被雷靈根死死壓住,不仔細留意,甚至察覺不出異動。
對了,對了……她剛才伸懶腰之前,也恰好剛好運功化出過紫電。
系統在靈力運轉時消失不見,停止時又出現,雪宮那次,也是因為師父渡來的靈力而中斷了懲罰。
現在回想起來,她修煉入境之後那麼多可以是OOC的場景,從來沒被電擊過。
“靠!”
仿佛抓到了轉瞬即逝的靈感,她悚然一驚,茅塞頓開般醒悟了過來:
……會不會這個系統,乃至這個世界,一直以來,都隻是在利用她自身的力量束縛她?
或者說,根本束縛不了她?!
它像個無聲的監控者存在腦子裡,用電擊告訴她不許違抗角色邏輯,但她卻依舊可以在OOC暈倒後完好無損的醒來,時間無法倒流,錯誤也沒有糾正。
如果,根本就是因為它奈何不了她呢?
在剛穿成孟小姐時頻繁電擊,一次次強調楚硯才是主角,不過是為了讓她先入為主地相信自己真的無力反抗。
如果不是她那麼老實地想苟着回家,如果不是她完全相信了男頻主角大過天的設定,這種謊言重複一千遍的陷阱早應該在她挑戰楚硯那一刻被拆穿!
“這麼久,”
孟沅摸着心口,胸腔湧起股不甘的憤懑:
“……居然被騙了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