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站在原地,雙腳如灌了鉛般沉重。
她死死盯着懸在樹上的身影——裙衫随風飄蕩,銀鈴輕響。
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撞擊,耳畔嗡鳴,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
“長……苓?”
她聲音嘶啞幾不成調,顫抖着向前邁了一步。
“别過去!”沈烨猛地拽住她的手腕。
他的臉色蒼白,“快下山……”
話音未落,濃霧中伸出一隻枯黑的手,死死扣住了他的腳踝!
沈烨來不及反應,整個人猛地被拽倒,拖行至霧中——
孟沅撲過去想拉住他,可指尖還未觸到他的衣角,迷霧突然翻湧如浪,眼前身影被瞬間吞噬。
濃霧實質般裹了上來,冰冷黏膩,像無數濕滑的觸手纏上她的四肢。
“沈烨!”
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霧中跌跌撞撞地前行。
四周靜得可怕,連風聲都消失了,隻剩自己的呼喊和劇烈喘息。
回頭——身後空空蕩蕩,再也看不見吊着人的那棵樹。
隻有霧。
無邊無際的、死寂的霧。
孟沅渾身冰涼,胸口劇烈起伏着,死死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翻手握緊長劍,循着沈烨被拖走的方向前進。
劍鋒劈開擋路的枯枝,斷裂的枝桠卻像是活物一般,瞬間又扭曲着生長。
更可怕的是——靈力滞澀了。
經脈中的雷靈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壓制,運轉時如同深陷泥沼。
她想起楚硯那天的話:“我們曆練的第三關,荊山靈樹樹心有療愈能力,可以治好翊蕪的眼睛。”
他知道這裡藏着什麼嗎?知道這裡如此危險嗎?還是說……他想殺了她們所有人?
霧氣翻湧,仿佛在戲弄、觀察着她。
孟沅孤身一人,不知走了多久,腳步聲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連心跳都像是被放大了無數倍,咚咚地震着耳膜,恐懼如藤蔓般從脊背攀上來。
不能停——不能再死人了……
一隻冰冷的手突然從霧中伸出,猛地扼向她的咽喉!
孟沅幾乎是本能地擡劍刺去,“锵”的一聲,劍鋒撞上金屬護臂,火花迸濺的瞬間,她被人大力拽進一旁的草叢,後背重重撞上樹幹。
一把森寒的短刀抵上她的脖頸——
“啧,還是個烈性子的。”
羅铖那張蒼白嶙峋的臉從霧中浮現,唇角勾着陰冷的笑,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像打量一隻困鬥的幼獸。
“你……”孟沅喉嚨發緊,短刀的涼意滲入肌膚,幾乎拼盡全部意志才讓自己冷靜下來,“沈烨呢?!”
“被拖走的小子?算他命大——”羅铖思索片刻,歪了歪頭,“我順手救了他,引他去你們那個領頭的體修那兒了。”
孟沅緊繃的肩膀微松,但仍警惕地盯着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想殺我們的是什麼東西?”
羅铖的目光忽然落在她腕間的沉香珠上,短刀緩緩撤離,退後半步:
“原來是玄衍道君的弟子,難怪能從霧中逃生,失敬,”他扯了扯嘴角,語氣忽然正經了幾分,“這山上有隻霧影異獸,殘殺百姓,欲竊取靈樹樹心,我等奉命前來降伏。”
霧影異獸?!
孟沅駭然,難道是從禦獸宗走失的那隻?
羅铖在争奪少主之位,不敢明說自家靈獸作亂,所以才假稱奉命“降伏異獸”?
照他這麼說,長苓和沈烨都是被霧影獸所害?可問題是,他們來之前從未聽聞有百姓傷亡啊,如果真是這麼窮兇極惡的東西,禦獸宗養來想幹什麼?!
她試探道:“和你一起的……那個人呢?”
“你問他做什麼?”羅铖眯起眼看她。
孟沅心念一轉,佯裝愠怒:“我怕你是前狼假寐,他來攻我們後路啊!”
“呵,你好像搞不清楚狀況。”
羅铖嗤笑一聲,蒼白的手指攏開額前因為與她纏鬥而散落的發絲,“那畜生用迷霧就把你們殺得潰不成軍,何須謝玄前輩親自動手?”
“謝玄?”孟沅心頭一跳。
“前輩正在與異獸鬥法,”羅铖懶洋洋地擡手一指,“你既是青雲門的,趕緊去那邊找你的隊伍吧,别在這礙事。”
孟沅轉身欲走,羅铖卻忽然抓住她的手臂,陰恻恻地補了一句:“日後若有幸得見玄衍道君,還望小仙姑,替我美言幾句。”
她回頭看他一眼,猛地抽走胳膊,頭也不回紮進濃霧中。
羅铖不知道他口中的前輩就是夷淵,為什麼能認出這串沉香珠代表夷淵座下?這東西現在是什麼身份名牌嗎?
但她沒時間細想了,隻能盡快沿着他指的方向跌跌撞撞前進,幾次被險些腳下的苔藓滑倒。
低頭偶然瞥見地上的斑駁血迹,心驚肉跳——是沈烨的?還是司充霓她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