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羅铖的誰啊?”
“他三弟。”
“唉,怪不得他看起來這麼難過,身體都發抖了。”
“是嗎?”夷淵環住她,“也可能是太高興了。”
???
什麼地獄笑話?
孟沅擡頭看去,他遠眺湖面神情淡然,低眸與她對視時又攜着春雪消融的溫柔,在她眉間輕輕落下一吻。
“我去和他說句話,等我一會,然後我們回滄瀛峰。”
“……哦。”
*
湖中的屍體是一個少年,面容還維持着生前的靈動俊美。
羅铖探了鼻息、脈搏,又用神識去碰他靈台,發現對方死得透透的。
俯下身子,他貼着屍體心口不可置信地聽了一會,胸腔裡一片寂靜。
真的死了……最受父親寵愛的三弟,真的死了!
大哥無能,四弟年幼,自己現在離宗主之位隻差再死個爹了。
一步之遙!
摟着屍體,羅铖沒克制住無聲狂笑,肩膀不受控制地顫動起來,眼中滾下浸滿恨意的熱淚——
從小,因為私生子身份所受的那些磋磨,也終于有還報的一天,以後不會有人敢叫他雜種,禦獸宗原本高高在上的一切,終如探囊取物。
散亂霧氣中,謝玄踏水而來,足尖點在倒映着灰蒙天色的湖面上。
羅铖轉頭望見他的身影,毫不避諱地欣喜抱拳:
“多謝尊上,禦獸宗找回被霧影獸挾持的三公子,不會忘記您相助之恩。”
那人看了他一眼,仿佛發現什麼趣事,向來涼薄的神态帶了絲漫不經心的笑:
“不必,你别忘了自己的血誓即可。”
“豈敢。”羅铖心頭一凜,面上不動聲色,抱起毫無生氣的少年,跟在謝玄身後往湖岸走去。
那名青雲門女弟子始終在靈樹殘根旁靜立不動,美得像畫中的山妖精魅。
上了岸,他擡眼打量那道走向女子的修長身影——謝玄修為深不可測,幾個元嬰修士也奈何不了的異化霧影獸,他卻能輕松壓制,原本一直身份成謎,如今看來竟與青雲門扯上關系?他究竟是誰?
走着走着,忽然一腳又踏入冰涼,羅铖驚忙撤步
——腳下水波蕩漾,前方湖面平靜。
他猛地回頭,
靈樹、湖岸、女子,皆在背後。
他們之前……竟然一直在往湖裡走?!
謝玄也有片刻遲疑,化體遁光閃身向前,轉瞬間,卻又回到原地。
羅铖額頭滲出冷汗。
連他也破不開此處異樣嗎?
放下三弟,他不死心地又朝着湖岸走了一遍,那女子的身影始終不遠不近,而自己最終仍回到了湖水中央。
心跳加速,一股寒意從脊背竄上來,他低頭看了眼屍體,又望向奄奄一息的霧影獸,眼神逐漸陰狠——三弟,若是你的鬼魂作祟,可别怪哥哥不給你留全屍了。
墨衣身影靜立淺水處,謝玄雙目微閉,神識如潮水般鋪展而開,并未在四周探到異樣靈力波動。
良久,他忽然睜眼,目光掃過靈樹殘根處的枯葉堆,擡手虛抓——
一個精巧的漆木方匣破葉而出,飛入他掌心,匣子表面布滿符文,泛着溫潤光澤。
謝玄手指在方匣上撥動了幾下,周圍如風過境,景象忽變。
靈樹下空無一人,哪有什麼青雲門女弟子。
原本的樹身處,秘境大門漸漸閉合。
羅铖捕捉到謝玄唇角一閃而逝的自嘲弧度。
*
北冥魔潮被鎮壓千年之後,新任魔主凝世間邪妄之力,自虛無深淵誕生。
魔主生來便通曉因果,熟悉常識,感七情六欲,又不受其束縛。
不出意外的話,它魔功大成之日,便是繼任魔尊之時——對魔衆來說,魔尊就是全知全能的神!
顫抖吧,人族!
一切喜、怒、哀、懼、愛、惡、欲都會化為它的力量,魔潮必将在自己的帶領下卷土重來!所到之處,血浪倒湧!業火焚天!
胸中慷慨激昂,魔主已經做好腳踩青雲山,把戰線推到滄瀛峰的準備……
忽然,它有種怪怪的感覺:
這一屆魔族之神降臨的地方,好像不是很對勁啊……
周遭生靈茁壯強健,簇擁着它,似乎張嘴大叫着什麼,不知是膜拜還是觊觎。
啟用視覺,世間景象撞入混沌識海
——伊始映進魔主眼簾的,是一群活蹦亂跳、花色繁多的,
狗。
圓頭圓腦毛長不一擠來撞去尾巴還不時給它來一下子的狗。
随着其餘五感相繼被打開,吠叫和嘤嘤聲交替沖擊它稚嫩敏感的識海,熏天臭氣差點把魔主大人送回虛無深淵。
圍欄外,一個靈力低微的人類,帶着一盆生肉碎骨,打開欄門:
“嘬嘬嘬,開飯咯!”
傻哄哄的狗群瞬間一哄而上,差點把還是念體狀态的它踩得魂飛魄散。
魔主大人花容失色!迅速以一種貼地爬行的方式在起落的狗腿間靈巧又狼狽地穿梭。
直至擠到角落裡驚恐不定地喘息,它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至純念體好像沾到了什麼熱乎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