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知道原因。半年前鲸吉被邀請去在克裡夫特城舉辦的科研大會上作演講，蝰蛇當然陪同，雖然他壓根兒一個字也聽不懂。那天晚上他突然打電話來，搞得門房太太還以為是她的男朋友。他劈頭蓋臉就問暗星是誰。

暗星是鲸吉的傷痛，她就是跟艾米也很少再提起他。他在鲸吉十七歲那年出現，是獨居山上的神秘法師，在鲸吉家人意外喪生之際照顧她，教導她，鼓勵她，愛她。悲傷的是，他在與對手的戰鬥中死去，那場法術一般的浩大對決甚至削掉了巫師嶺的一角。在艾米看來，暗星對鲸吉是有意思的，但鲸吉太遲鈍太純真沒有意識到，所以她給蝰蛇的答案是“前男友”——這才讓這個男人妒火中燒：他的鞍前馬後殷勤體貼甚至還不如一個死了的人。

從克裡夫特回來鲸吉戴上了暗星的遺物——暗星的敵人在飛艇站等她，鄭重地把遺物交還給她。那兩枚戒指看上去不再像戴在暗星手上時那麼價值連城——失去了他，寶石也變得黯然無光，但足夠閃瞎蝰蛇的狗眼。也足夠在鲸吉的情感世界豎起高牆，艾米為此心疼的流淚，但鲸吉卻拉着她的手說，沒事的，她仍能感到被愛。

“才不是！他才沒有！”想到這裡艾米氣憤的反駁。其實她不知道實情，不過鲸吉說沒有，那就是沒有。“有又怎麼樣呢，可以染指鲸吉的隻有暗星。難道你這種滿腦子污穢的也配嗎？”在艾米看來，蝰蛇不配。

“啧。我不在乎她有沒有跟别人過，”他似乎有點惱火，澄清了自己的立場：“但一個成年男人對一個不谙世事的少女有那種企圖，他到底哪點好？我怎麼就比不上了？”

“無論是外形還是内在都是你望塵莫及的。暗星身高一米九，比鲸吉還高半個頭。你呢，鲸吉穿個高跟鞋你要踮腳了好嗎。”艾米忍不住嘲諷起他來，“人家長得是真帥，劍眉星目。你呢，三角眼白多灰少的。人家肌肉發達身材超棒，你看看你的瘦胳膊毛腿。”

其實蝰蛇沒差太多，但艾米不願意承認，她也沒見過暗星兜帽下的臉，但她堅信那是端正帥氣的臉。接着她實施最後打擊：“暗星是天體物理學家，博士後。你呢，你高中都沒畢業。他為鲸吉犧牲了自己，你還要蹭鲸吉的紅利。”

蝰蛇眯起他危險的狹長眼睛，吐出惡毒的信子：“可是他死了啊。”

“所以你的優勢就隻有是活的而已。”艾米撇撇嘴。

這下真把蝰蛇給惹毛了，他翻過身去背對艾米：“閉嘴。睡覺。”

赢得了嘴仗的勝利艾米開心起來，愉快的進入了夢鄉。連護膚品和身邊睡了個男人的事都忘的一幹二淨。

可第二天這個臉皮牆砌的男人又快活蹦跶起來。

“寶貝兒，起床了——”

艾米是被他叫醒的。窗簾厚重，此刻晨光鋪了一條長道通到床前，點亮了深色地毯，顯得柔和可愛。她第一反應是遲到了，第二反應是快遲到了，第三反應才是蝰蛇正蹲在床邊趴在她枕頭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幹嘛啊，走開！”艾米用被子捂住頭，太過份了！她還沒有梳洗，肯定特别狼狽特别難看。

“我做了早餐，快下來吃。”他哼着調子出去了。

艾米爬起來發現鬧鐘被人動了手腳。但她的火氣在步入餐廳那一刻被豐富的早餐撲滅了。噴香的烤面包，煎蛋卷，雜錦培根，新鮮蔬果沙拉，手沖咖啡——她從來都是家裡做早餐的那個，深知這樣一桌早餐要多少勞動量。周圍沒有傭人的影子，而且她知道蝰蛇很會做飯，因為鲸吉不會做飯。鲸吉是烤個面包都能得到焦黑石塊的煉金術士，以前都是暗星做飯讓她帶回家。現在上班多半是蝰蛇給她帶的早午餐，加班時他也會在公司煮點吃的，艾米嘗過他的手藝。

談戀愛的時候，艾米每天都特别早起來幫男友做上一份愛心早餐帶去樂團，因為對方也是個五谷不分的。那時候看着他吃覺得幸福，現在想來覺得辛酸。她默默付出了那麼多，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報。她坐下來開始一聲不吭地吃早餐。

“怎麼了？味道像是有毒嗎？”蝰蛇盯着她，突然問。

“沒有，很好吃。”

“那你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他忽的又咧嘴冷笑了起來：“下次我多少放一點，可不能辜負了你的期待啊。”

艾米看着他淡青色的眼睛，不知道他是開玩笑還是會來真格的——這是他的可怕之處，陰晴不定的，會像毒蛇一樣突然發動攻擊。

“我喜歡梅子醬和煎蛋卷，謝謝你。”無論出于何種目的，他付出了勞動，她應該表示感激。

“我給你一筆預算，買套像樣的晚禮服。過兩天有個晚宴，你要和我一起參加。”果然，他開始提要求。沒等艾米反駁，他擺出理由：“我需要一些私人情報，通常女士們愛談這些話題。而你需要進入那個圈子，才能找到如意郎君。”

他講的很有道理，似乎是個簡單的雙赢，但到了現場，艾米發現他的盤算更多。上流社會或者更準确的說是富人圈也存在多種級别：最尊貴的是财閥世家，然後是掌握大量地産的舊貴族，再下一級是技術行業的新晉實業家，墊底的是各式暴發戶。

蝰蛇介于暴發戶和實業家之間，除了談生意談投資他和那些階層沒有多少共同話題，他似乎也不屑于巴結他們。他總是低調的在一旁觀察，跟艾米耳語目标人物，介紹她認識那些人和他們的女伴。财閥和貴族總要談些高雅消遣，艾米是專業樂師，他們談藝術的時候能輕松搭上話，而蝰蛇就隻能靜靜旁聽了。他的文化素養有限，似乎也不想成為笑料。

鲸吉是絕對不會來這種場合浪費時間的。蝰蛇表示他參加這類社交活動隻是為了讓公司的利益最大化，即使他不擴人脈不走捷徑不放暗箭，憑鲸吉的技術實力也能讓公司盈利。他如此正面的肯定鲸吉的能力倒是出乎艾米的預料，也許他心眼兒沒有她想的那麼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