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情緒轉化為語言的一瞬即被掩蓋了,朋友終究隔着一堵牆的距離,要打開門才能進來。艾米擠出溫和的笑容,喝着暖暖的姜湯,把辛辣和苦澀一股腦地咽下去。
“那你打算怎麼報答我?”這條毒蛇笑眯眯地纏了上來。
“……這是你該做的,怎麼敢問我要報答?”艾米推開他。啧,應該預想到的,他這個壞人!
“寶貝,你知道的,我不做虧本生意。”蝰蛇又把粥端過來。
“那你想怎樣?”艾米想了想,“我可以告訴你鲸吉的胸衣尺碼。”
“我不需要。”蝰蛇伸手做出一個抓握的姿勢在她胸口前方左右比劃了一下,“這不是看幾眼就知道的事嗎。”
“流氓!你再不改鲸吉不會要你的!”艾米感到臉頰發熱,渾身的軟勁又上來了。大抵是發燒奪去了她的氣力,她不想跟這個流氓糾纏。往日裡哪個下流貨色敢這樣無禮,她會拿出潑婦的氣勢破口大罵,叫他們知道她不是有教養的小姐,不是好惹的。
“嗯,确實。我改。”他收斂笑容,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但送胸衣給女孩子怎麼也會顯得更下流吧,你這是想害我呢,還是想害我呢。”
“但這不就是你想的事嗎。”艾米不屑的撇撇嘴,“誰說的‘男人都這樣’?我跟你說,旁敲側擊那套對鲸吉行不通的。你不拿着這個清清楚楚地跟她說你喜歡她,她是不會理解的。”
“嗯,有點價值但并不多。我的勞動值得一些更有用的東西,”這個男人的态度突然冷淡下來,“我們可以等你病好了再談。吃完了叫我。”
說完他就走出去了,坐在沙發裡翻看文件。
發燒讓思考變成一件費勁的事,艾米也不想繼續跟他讨價還價。她有種直覺,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什麼,隻是想把牌拿在手裡。但她可不會乖乖就範,即便他對鲸吉是無害的,也未必說明他與自己是同一戰線。他那種逾距的玩笑和舉止就讓她無所适從——并不完全出于覺得被冒犯,當然确實有一點——畢竟那是有挑逗意味的,讓她感到心裡不踏實,就好像站在薄脆的冰層上,每邁出一步都膽顫心驚。
在沒有認可他追求好友的資格之前,他的這類行為隻會讓她不齒,因為她看他就是個流氓,下半身思考的下流貨色。然而一旦認可了他的資格,即使他隻是口頭表達過對好友的愛慕,她就已經覺得這樣的暧昧是對好友的背叛。
可鲸吉甚至還不知道他的愛意,更别說是否會接受了,天啊。為什麼要想這些有的沒的,艾米煩躁的放下空碗,當務之急是考核,趕緊恢複健康通過考核才是最重要的。她坐回床上閉目養神,把心思轉移到複雜的調性問題上,甚至沒有注意到蝰蛇走過來。他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才把碗盤收走。
她沒有注意到許多事。那些長久的注視,那些不适當的舉動,那些違背個性的殷勤,那些忽冷忽熱的态度,都是前兆,坍塌的前兆。一點一點,積少成多,由近及遠。
敲門聲打斷了連續的靜默,鲸吉領着醫生上來了。這位頗有名氣的好友連辮子都沒梳,外套下面還是睡衣,相當有失身份,看得出慌不擇路。
醫生診斷後給出結論:艾米沒有大礙,應該是風寒和積勞成疾,休息加放血很快就好。但是患者和家屬都不同意放血,于是醫生隻開了點助眠和緩解頭痛的藥就告辭了。
“啧,這醫生不靠譜。我再請個來。”蝰蛇拿起電話。
“明天吧,現在休息最重要。”鲸吉幫艾米掖好被子。“我留在這裡照顧艾米。”
“老大,你會煮粥嗎?你确定不會讓我們病弱的艾米再受到你食品攻擊的傷害?”蝰蛇毫不留情的嘲笑她。
雖然是大實話但艾米覺得他這樣要追到鲸吉可夠嗆。鲸吉有點尴尬的撓頭,她在蝰蛇拍胸脯保證會好好照顧艾米有情況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她後才放心離開。
第二天早上艾米并沒有好轉,她不得不請假。蝰蛇也沒有回鐵翼,如約留在家裡照顧她。昏昏沉沉的睡到中午過後,第二位醫生來了。他跟克裡昂差不多高大,打扮非常怪異,頭戴紅色的大角面具,身穿白色粗布長袍,前襟邋遢的一直敞開到腰部,露出結實的肌肉和灰色的紋身。蝰蛇介紹過後艾米就明白他為什麼不怕冷了,他是燼落群島上已經滅絕的原住民遺孤,是個薩滿兼巫醫,少年時就跟着蝰蛇在碼頭打拼。
更不靠譜了好嗎!
這位巫醫有着稚嫩空靈的男童般的嗓音,非常特别,他的藥聽起來不太可怕,都是些植物的蒸餾萃取物。但植物有毒的可不少,何況燼落群島草都不多,蝰蛇又善毒,艾米感到有點不放心。然而巫醫的注視非常有壓迫感,在那種“吃就死慢點不吃就死快點”的眼神威逼下,艾米吞下了那些賣相寒碜的藥丸。
到了半夜她開始覺得熱,發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