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程羨安坐在辦公桌前,雙手交叉,他毫不遮掩地用眼光上下打量着對面的女孩,眼神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藐視和不屑,絲毫沒有任何的尊重。
身材纖細單薄,上身穿了一件簡簡單單的純白T恤,下身是一條洗的發白的淺色牛仔褲,手裡還拎着一個蔫蔫垂頭喪氣的帆布包。
他一打眼就知道。
面前的這個女孩渾身上下所有的加在一起都不會超過100塊,全身上下隻寫滿了貧窮兩個大字。
黎念微微低着頭,低垂的視線隻能掃到地毯上那雙蹭亮的黑色皮鞋。
隻要明眼看一眼,她就知道這雙皮鞋,一定是自己這種窮學生負擔不起的昂貴商品,這種皮鞋她隻在兼職打工的時候接觸過,聽人說是上等的手工牛皮制作的。
她收回了打量的視線,把頭低的更低了,動作無意識地挪了挪腳,生怕把腳下那塊幹淨的地毯弄上髒污。
她有些局促地站在程羨安的面前。
程羨安嘴裡發出一聲輕笑,黎念隻覺得那聲輕笑有些刺耳,笑意中帶着一絲嘲諷的意味。
“聽說你是這屆荊江大學以最高分錄取的法律系學生。”
黎念眉頭蹙了蹙,但還是點頭聽話地回答了一句,“是的。”
她很不喜歡面前這個男人居高臨下的語氣。
程羨安拿起桌面上的資料,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接着認同地點了點頭,“黎念,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嗯,一個孤兒能考這個分數也着實有些不容易。”
有才華,沒錢,沒背景,好拿捏。
難怪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能進入到新晉待選的資助名單上。
隻不過,這樣的她,值得某個人特意跟自己打招呼關照嗎?
“恭喜你,你的成績足夠亮眼,成功進入到了新晉律所贊助的候選名單中。哦,對了,新晉律師事務所決定要資助你完成學業,一直到攻讀完碩士研究生。”
程羨安放下了手中的資料,眼神中帶着一絲溫和笑意,繼續開口,公事公辦的像是在走流程一樣的講解着。
“隻不過在贊助期間,新晉會對你有兩點要求:
第一,在校期間你的成績必須是全優,因為新晉隻會要最好的那一個,如果你有一科不是優,那麼很抱歉,後續新晉不會再給你一分錢的資助。而是會再次尋找比你更有潛力,更為優秀的學生選擇資助。
第二,你畢業以後必須到新晉義務勞動十年。而在這十年之内,新晉隻會給你最基本的工資。”
黎念眉毛微蹙,忽然從地毯上擡起頭來,眼神沒有了剛剛的躲避,然而直直地看着面前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她頓了頓,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我要接受貴公司的贊助吧?”
這人腦子裡是有什麼大病吧。
或者說着NPC詐騙組織走銷售流程,PUA騙到自己這個窮學生身上了?
程羨安對于黎念的回答沒有感到一絲意外,甚至她的回答都不足以讓他的眼皮動一下,他依舊不慌不忙地說着。
“隻要能進新晉,别說是義務勞動十年,就是二十年也會有人争前恐後的想要擠進來,不是嗎?”
黎念想要繼續反駁,但是也知道現在沒有任何分量的自己沒有任何的立場反駁當下的程羨安。
畢竟新晉是荊江著名的紅圈所,這個平台,它足夠大,足夠強。
所有畢業的法學生第一個首選目标就是它,大多數人基本上都想來這裡刷刷簡曆,光是每年想要到新晉實習的人就已經是過江之鲫了。
“黎念,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往往免費的東西才是最昂貴的。
程羨安沒有說出後面的那一句話,接着說道。
“當然,你也可以拒絕,我們也不是強買強賣,因為新晉永遠都會有備選,你當然不是新晉唯一的選擇。”
黎念手指蜷起握成拳頭,眼裡有些不悅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在程羨安的身上,黎念隻看到了身為上位者對下位者深深惡意和藐視,像他這樣先敬羅衣後敬人的斯文敗類,她從小到大見多了。
黎念思考了片刻,看着程羨安勢在必得的模樣,嘴角不經意間勾了勾。
她眼裡平靜,堅定開口,極其平淡地回道:“奧,那我拒絕,新晉的條件。”
程羨安放下了手中的資料,不厭其煩地問道:“能說說理由嗎?黎念。”
騙小姑娘,這工作真的很...難做,還不如讓自己去打官司。
黎念看着面前的男人,語氣中帶着難以掩飾的少年傲氣,回答着。
“即使沒有新晉的助學資金,我認為我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努力念完大學,用自己的實力正大光明的走進新晉。
畢竟程律師,您剛剛也說過新晉隻會要最好的,而我有信心能成為新晉想要的,那個最好的。”
十年的時間太長,足夠讓她成為一名紅圈所的優秀律師。
這買賣不劃算。
她能保證如果她簽了這份資助協議,她一定是虧大了,對于她來說,這一定是個虧本的買賣。
她完全可以驕傲地認為自己帶來的價值一定比新晉給自己的價值要大。
要不然,她才不信他們這種資本會做這種提前買股投資的虧本買賣。
可見,她一定是一個優質的潛力股,要不然他們也不會選自己。
驕傲,不屈,自信,是荊州大學法律系高材生應該有的模樣。
程羨安微微點了點頭,語氣輕松,“真遺憾,那,祝你成功,對了,這是我的名片,希望你永遠都用不到,你可以走了。”
說完,公事公辦地把一張名片放在了桌子上,遞給了對面的黎念。
黎念聽着他絲毫沒有遺憾的語氣,嘴角微微扯了扯,她這就可以走了,她還以為程羨安會再跟她交談幾個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