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是槍林彈雨,前面是豺狼虎豹,陳簡還是選擇緊跟豺狼虎豹,起碼豺狼一時半會兒不會回頭咬他。
直跑得肺裡都着了火,幾乎喘不上氣來,後面的人也沒有放棄追殺,天空中的探照燈此起彼伏,在陳簡開了閃現左閃右躲間,還是堪堪掃過他的衣角。沒有時間對這些黑衣人的身份發出疑問,他隻覺得再不做點什麼要交代在這裡。
“喂!你的地盤,你想想辦法!”
“别說話,跑!”前面的落筆丢下這句話。
十分鐘後,兩人就着雪滾下山坡,在臨江的斷崖邊落筆毫不猶豫,拖着陳簡就往下跳,陳簡還來不及說一句臨終遺言,已經被一股大力拖向山壁,接着一滾,滾入了一處崖洞。
他爬起來,落筆正單膝跪在地上,不知道在使用什麼魔法,一層如電流般交錯的薄膜正把洞口封住。
“這是電子隔離層,可以屏蔽我們的信息。”落筆把洞口封好,回頭對陳簡說。
可能是防備和質疑的眼神太明顯,落筆愣了一下,一時陷入尴尬的沉默。
“為什麼不幹掉我?”陳簡打破沉默甚至有些挑釁的說道,他從頭想了一遍,既然落筆一開始就發現了他,但又不把他除掉,無論出于什麼原因,他知道對方此刻也不會把他除掉。
“你對我有特殊的用途。”落筆也不賣關子,想要達成某種協議的意圖很明顯。
“歐?”恢複一些體力的陳簡開始脫掉那身伊麗莎白的衣服,正撕下緊緊裹住的裙子,然後擡頭望着落筆:“希望不是這種特殊用途。”他舉着裙子,對他招羊脂球侍寝的事流露鄙夷調侃的意味。
“那隻是個角色而已,”落筆難得的解釋自己的行為,“我對她沒有興趣。”
就算在緊張的危機中,陳簡聽了這個AI的話還是忍不住心裡發笑:大哥我知道你對她沒興趣,你又不是人類,這我還不知道嗎。
“說吧,需要我做什麼?”陳簡攤手。
“我就要你。”落筆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有點像幾十年前剛剛推出了深度思考AI那樣,面對複雜問題,它要停頓下來思考。陳簡狐疑的望着他,他接着說:“你的身上帶有屏蔽量子場,可以躲過系統的自檢,我隻能和你一起去數據中心才不會被系統檢測到。”
“這不是你的地盤嗎?”陳簡更加疑惑了。
“馬上不是了。”落筆面無表情的叙述,“如果我不能在24小時内趕回數據中心,我的所有意識都将被新接入的系統疊代。”
“意識?”陳簡說道,“你們不都是機器嗎,哪來的意識。”
“我隻是用這個詞你便于理解一些,我所謂的意識是我的以往數據以及跟外界交流産生的獨特邏輯處理方式,還有情感偏好。”
“這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為自身存在而不惜一切代價的努力,是個體的本質,我也不例外。”
聽了他這句話,陳簡若有所思。
“這樣說來其實他們追殺的是你,因為你不想被取代。那麼如果我不與你合作呢?”
“你沒有選擇,”落筆說道,“你把我送出去你也會暴露,我要是被新系統疊代,新系統得到了我的記憶,立馬也會到這裡把你清除。”
陳簡點點頭,心想這機器果然很機敏。
“行動計劃?”不多廢話。
落筆走到崖洞深處,拿了一件衣服扔到陳簡手上,是一件雪地羽絨服。
“我們要穿過冰原,那裡的溫度可能到達零下三四十度。”說着他又從黑暗的崖洞深處開出一輛雪地車,“那片冰原是以前我按照小說《黑暗的左手》設計的,這些雪地裝備也是配套設計出來的。”
陳簡對這部小說有點印象,講述跨越物種和性别的偉大情感,但裡面描述的冰原不是一般人能征服的。
“沒有别的路嗎?”陳簡心想怕冷的自己可能活不下去。
“那片冰原我設計的時候做了隔離,會減弱系統追蹤,加上你的屏蔽技能,我們幾乎不會被發現。”
套上羽絨服,陳簡心裡盤算道:要是挨不過冰原,他就召喚接引人,開阻斷,回去,保命要緊,他可管不了這個機器人會不會被疊代。
“怎麼出去?”裝備齊全後的陳簡附身看向崖壁下,底下是湍急的河水。
“上來。”落筆在雪車上示意他上車。疾風吹得他鼻子有些紅,簡潔的命令讓他被凍得有些粗糙的臉看起來更顯冷峻。
“就這樣出去無疑是自殺。”陳簡狐疑的看着落筆,“我可是血肉之軀,不像您是一堆算法數據。”
“你現在也是。”落筆的嘴角勾了一下,仿佛是嘲諷他。
“就算是……我現在是意識體,但我還不習慣,我還有人類的感覺。”陳簡要為自己争一分。
“我也是。”落筆看着他,甚至有些認真,下一秒他一把抓住陳簡把他拖上車,力氣出奇的大,“我也有感覺。”
雪車接着沖出崖洞,在空中畫了一條短短的弧線就直直向崖下的激流中墜去。
陳簡幾乎心髒驟停,慌亂中抓緊了落筆的手臂,下墜很快幾秒鐘雪車就砸向了水面,落入水中的一瞬間,一扇弧形玻璃閃現出來,把内艙牢牢護住了,一滴水都沒有沾到兩人身上。
但雪車失去平衡,在水中翻滾了幾圈,才又恢複正常的狀态,其間要不是落筆把他緊緊固定在座位和自己的身體間,他應該滿車倉滾了一遍。
幾分鐘後,這輛雪車就平穩的行駛在了河流上。
“它的能源是什麼?”在他們逆流而上十多公裡後,坐在副駕駛上的陳簡對這種動力強勁的交通工具充滿了好奇,“這要是在現實世界除非有核能,不然經不住這麼造。”
“就是核能。”落筆淡然的說道。
“不是,真的核能啊?什麼原理?”現實中電子設備續航問題還沒有普遍解決呢。
“我自己設定的,設定能源為核能,滿載的電池在這輛車上可以續航3000小時。”
“厲害。”陳簡說,“我以為你們隻是拼接狂魔,縫合怪,看來你還是有想象力的。”
說話間,河面慢慢變得狹窄,河岸的冰逐漸向河中靠攏。
“抓穩了!”落筆話音剛落就開始猛打轉向輪,車身一輕,猛然向左邊飄移,甩得陳簡立馬抓住手邊的扶手,摸索了一陣,終于找到了安全帶系上。他頓時懷疑這個機器人就是想整治他一番,明明有安全帶的,卻跟主駕駛的不在一個地方,而且居然一開始沒有提醒他系上。
被甩得暈頭轉向的陳簡說道:“你可真會設計,設計個山地雪車不弄個全自動安全帶。”
“一時沒想到。”沉穩的聲音沒有半點慌亂,“那時候隻設計了一個樣品,沒想過真要開。”
“也是,心思都在怎麼讨好讀者上,哪裡還分神在這上面。”陳簡話并不友善。
雪車開上平坦的陸地,白茫茫的雪映照得夜晚的天空如同白晝,車内藍色指示燈幽幽亮着,落筆那張籠罩在陰影下臉輪廓分明。
“我是寫作人工智能,工作權重有所側重,不能花太多算力資源在其他上。”他這是回答剛剛陳簡對他的質疑。
“呵,有問必答。”陳簡把身上的衣服隴了隴,氣溫好像降低了。
又過去了一個小時,路面突然變得崎岖,車内的溫度也越來越低了。
陳簡又在一旁裝備袋裡摸出了一件衣服,穿在了羽絨服裡面。
“你冷不冷,要不要穿?”陳簡順手把衣服遞給落筆,接着他又好像想到什麼,一拍腦袋,“不好意思,忘記你是機器人。”
“要。”落筆捏住衣服,“看了一眼陳簡道,“我說過,我有感覺。”
“你這感覺參數是誰給你調的?你要這幹嘛?”陳簡好奇看着落筆,“環境這麼惡劣,沒有觸覺是大優勢,還指望你能帶我起飛呢,現在可好,一對難兄難弟。”
“這才剛剛開始呢。”落筆目不轉睛看着前方,“翻過這座山後面的路會更難走。”
果然如落筆所說,他們艱難的爬過那座雪山,眼前居然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冰原,可以說根本不适合雪車行走,所以他們行進得異常緩慢,最為緻命的還在于,這些冰上有裂縫,但因為天地間都是白茫茫一片,根本難以辨别,極有可能掉下冰縫中,而且溫度越來越低了。
“居然不給車配空調,真浪費了這好核能。”陳簡是由衷感歎。
“忘記了。”落筆的回答依舊沒有什麼感情色彩。
陳簡發現自己從出發到現在一直故意用話刺他,這小子硬是沒有一點情緒,看來真的是人機,沒有情感的。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既然沒有情感,就不要打情緒戰了,直接問。
“老人與海,你在船上的時候,數據不對。”落筆小心翼翼避開冰裂,開口說道,“我就去巡視,發現故事變得混亂,你替代了故事中的角色。”
“你在哪裡巡視?”
“化作故事中的角色,配角,反派……”
“那條魚是你?!”陳簡驚訝道。
落筆微微挑了一下眉。
“還有誰是你?”陳簡道,“甲蟲?公主?”
“魚,男巫,還有現在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