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富岡義勇的心反而落回了實處。
最關鍵的問題還沒有被掌握到,無論前面是什麼花招,最終對方的目的都是将“王将”取走,所以無論自己丢失的棋子有多少,隻要還沒有到最後一刻,就還有機會。
雖然理論上他們并不是敵人的關係,但是如果這個問題的答案被放到檯面上,富岡義勇很清楚如果被胡蝶香奈惠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過去的話,接下來對方的行動反而會妨礙到所有人的利益最大化。
沒事的。
他甚至還有閒心在腦中和自己對話,想想師父說過的,在水面之上的感覺。
胡蝶香奈惠臉色不變,心裡卻因為手上的心跳聲變的平緩而感到困惑。
砰咚、砰咚、砰咚。
平緩而穩健的,和剛才戰鼓般越敲越急的聲音完全不一樣,就好像徹底安下心來了,就連對方的臉上也一點破綻也沒有。
是的,胡蝶香奈惠并不能從對方的心跳聲判斷對方有沒有說謊或隐瞞——她不如機器精準,雖然有聽說過國外的醫療似乎準備發展能實時監測心跳的儀器,但是還沒有實際應用在人體上的樣子。
說謊确實會心跳加快,但是心跳加快的原因有很多,單從心跳并不能代表什麼——胡蝶香奈惠判斷富岡義勇有沒有說謊或是隐瞞全憑對對方的了解,雖然富岡義勇平時的表情不多,但是臉上的肌肉依然會反映出對方的情緒和想法。
小忍大概那時候也是結合著心跳和表情來判斷的,隻是表情什麼的解釋起來太麻煩,再加上如果說了自己是“憑藉心跳來判斷是否有說謊”,對方就不會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是否有露出破綻,這一點才是知道對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的要點。
在猜測富岡義勇能回到過去後,胡蝶香奈惠便格外注重起這種“其他可能發展過的曾經”,畢竟她沒有辦法知道那個被改變的曆史,隻能多一份心眼,才能讀懂這個像悶葫蘆一樣的朋友。
所以,她是哪一步做錯了?為什麼對方一直是逃避态度、從未清楚解釋過的問題在被問到後,反而平靜下來了?
胡蝶香奈惠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盡全力保持臉上的表情不變,手心不由得握的緊了些。
富岡義勇看著她的手,将手掌用力張大,一用巧勁便将手腕從她拇指與食指扣不牢的縫隙中掙脫,正想說些什麼時,一隻鎹鴉朝他們飛來。
胡蝶香奈惠不敢分心,依然死死地盯著富岡義勇,對方卻沒有在意,在看清鎹鴉的頭上綁著華麗的寶石後,态度自然地伸出手想讓宇髓天元的鎹鴉有地方可以停靠。
沒想到在接近時,那隻鎹鴉一個急轉彎,停在了胡蝶香奈惠的肩上:“嘎!富岡!去蝶屋!蝶屋!”
胡蝶香奈惠被預期之外的重量壓得身體一沉,勉強穩住身體,卻聽見金屬摩擦的聲音,她連忙擡頭看去——富岡義勇不知道為什麼,将自己的日輪刀完全出鞘,閃爍著太陽的亮光刺得她一下子晃了眼。
宇髓天元的鎹鴉見狀連忙振翅離開,他剛才聽自家主人和锖兔的對話,知道了富岡義勇是會一言不合打斷别人手腳的人,無論是從逃難的角度來看,還是搬救兵的角度來看,他先一步離開都是比較正确的選擇。
請您一定要撐住,花柱大人。
他連忙飛往來時的方向,趕向蝶屋尋找救兵。
“等、等等!義勇!!”才剛撐起來的身體又因為陡然消失的重量而向後仰去,胡蝶香奈惠隻能眼睜睜地用眼角馀光看見富岡義勇毫不猶豫地将抽出的日輪刀刺向心髒。
被喊了名字的人似乎不自覺地抖了下手,額外的疼痛讓他愧疚的眼神染上了多馀的痛苦,也許是這份痛苦,反而讓他将刀子向外拔去的手更加狠戾,胡蝶香奈惠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不......不——義勇先生!等一下、為什麼?!”胡蝶香奈惠混亂地問著,大腦卻好像和情緒分離開來,冷靜地依照醫生的習慣分析傷情。
刀刃貫穿心髒,簡潔且清楚地穿過肋骨和肌肉之間的縫隙,拔出來的刀子造成了二次傷害,前胸和後背都是會造成大出血的創口,患者在五分鐘内會徹底死亡。
胡蝶香奈惠扶著身體漸漸軟倒的富岡義勇躺下,手徒勞地捂著傷處試圖加壓止血,然而血液卻像是怎麼樣也流不完,不停沖開手指的縫隙。
“為什麼......是因為我的問題才導緻你必須這麼做的嗎?是有什麼力量促使你不得不這麼做的嗎?”
胡蝶香奈惠覺得很痛苦,如果是因為她的問題,導緻讓富岡義勇突然就用自己的日輪刀做出這種事情......她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富岡義勇抓住她的手,剛才扣著對方手腕時還十分溫暖的手掌,現在卻比不斷湧出的血液還要冰冷。
胡蝶香奈惠有些絕望,她現在一邊希望富岡義勇還來得及回到她還沒有開口詢問的過去,一邊希望對方不會因為一直被她追問而不得不重複自我傷害這個痛苦的事情。
這好像是個誰也無法打破的僵局,隻有富岡義勇一個人得獨自在自盡的輪迴裡,重複著痛苦直到能量耗盡。
胡蝶香奈惠感覺有水從她的臉頰邊滑過,滴在富岡義勇的臉上。對方的嘴一開一合,鮮紅色染上對方的嘴唇,在對方掙紮著說話時,嗆出更多血沫:“跟妳......沒有關係。”
什麼意思?
胡蝶香奈惠努力地将漫到眼眶的眼淚眨掉,大腦還在盡責地分析眼睛所看見的細節,尋求能救治這個死期将至的患者的方法。
然而......沒有。
富岡義勇的臉上此時已經挂上了深深的黑眼圈,出氣多而進氣少,傷口很乾脆利落,看得出來下手的人十分熟練。
等等——熟練?!
見胡蝶香奈惠驚訝地睜大眼睛,似乎理解了他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富岡義勇放心地勾起嘴角,慢慢鬆開了握著胡蝶香奈惠的手。
和胡蝶香奈惠并沒有關係,他隻不過是為了拯救在這段時間去世的隊員,并不單純是為了守住這個秘密才這麼做的,胡蝶香奈惠不必挂懷。
看著深藍色眼睛徹底渙散開來,睜著眼睛卻失去意識,再也醒不過來的模樣,胡蝶香奈惠終于停下大腦的所有分析,讓身為朋友的那一部分自己接管醫生的工作,全身心的為好友的傷痛而難過。
“義勇先生......透過死亡來回到過去的你,已經經曆過幾次這種痛苦了呢......?”
——
富岡義勇重新回過神的時候,是被驟然衝入耳朵的鳥叫聲喚回意識的。
他有些茫然,不是很确定自己在哪裡、又是什麼時間段。
“義勇?怎麼了?”锖兔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富岡義勇急急轉過身想抓住锖兔,沒想到心髒處傳來的一股疼痛卻讓他差點站不穩身體,還多虧了锖兔一把扶住他的手臂,才讓他不至于摔倒在地上。
“怎麼了?臉色很差呢,身體還很不舒服嗎?”锖兔擔心地問:“還是我們回去找胡蝶桑看看?下次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