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私人恩怨,亂步君。”夜風缭亂,櫻花花瓣被吹得四散,卡洛斯的風衣下擺獵獵作響,“我們之間,早就已經兩清了。”
“我這麼做,隻是出于承諾。”伴随着他的話語,黑色的怪物從他左手無名指上的寶石中流淌出來,怪物四散在身體各處的嘴巴,發出令靈魂震顫的古怪叫聲,無定形的觸肢,親昵地攀上他的肩膀,又調轉方向,對眼前的亂步虎視眈眈。
他騰出一隻手,像撫摸可愛的寵物一樣,在怪物的身上摸了摸,垂眸看着它笑了起來,“我和這孩子之間的承諾。”
“這就是你們在做的事情?”狀況是肉眼可見的不容樂觀,然而奇怪的是,注視着眼前明顯超越了常識範疇的怪物,亂步的心中卻毫無波瀾,甚至有種從靈魂深處湧上的親近感。
不如說這種明顯不正常的感受,本身就夠吓人了。
盡管如此,亂步卻依舊冷靜地試圖分析,“把這些怪物分發給市民,就為了讓它們取而代之?”
他說這話的時候,皺起一邊眉毛,臉上的表情可以稱得上困惑,這是理所當然的,就像智者無法理解愚者的邏輯,正常人不懂瘋子的行事動機。
“我們?”像是對這個詞感到荒唐,卡洛斯哈哈大笑,像是覺得稀奇,“你搞錯了兩件事,真是沒想到,像你這樣的人,也會有看錯的時候啊,亂步君。”
他扭頭對着肩上的怪物小聲嘀咕了一句,“看來神秘學會平等地制裁每一個沒加點的人。”
怪物歪頭看他,附和一般,扭動了一下身體。
他沒再繼續說那些超遊的内容,很快又擡起頭,重新看向亂步的方向,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并不存在所謂的‘這些’怪物,現在分布在橫濱的修格斯,實際上都是同一隻——都隻是這孩子的分裂體而已。”
他的笑容愉快,仿佛隻是在閑聊一些稀松平常的小事。
“第二,”他伸出第二根手指,“雖然亂步君說得很對,我的确是個壞東西,但就算是我,也還沒有瘋到要在這座城市裡搞無差别大屠殺的程度。”
他仿佛很憂郁般地歎了口氣,“我為了讓他能順利地在這個世界線上也培育出這孩子的身體,又是打白工,又是拉贊助的,我可是做了不少努力呢。”
他扭頭,看向指路教會的方向,“連‘那個東西’都交給他了,但是沒想到,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這種方式。”
“最糟糕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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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閉的宴會廳内,天照院仁冷淡地和我對視,揮了揮手,于是一直以來,如同雕塑般虔誠地圍繞着他下跪的那十二位騎士同時站起了身。
他們,不,現在或許稱為它們要更加合适吧,它們搖搖晃晃地向我走來,極度不協調的四肢,在走動的過程中逐漸拉長,變形,最終化為粘稠的,如同點綴着綠寶石般的粘稠黑色膠質。
綠寶石閃爍着,明明滅滅,隻有仔細看,才能發現,那是一隻隻流動着的,出現又消失的渾濁眼睛。
我長舒一口氣,雖然剛才表現得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但實際上,我還是一個生活号,既沒有點過鬥毆,也不懂劍術。
之所以突然變得這麼厲害,隻不過是因為手上這把劍的特性而已。
天叢雲劍,素盞鳴尊斬殺八岐大蛇後從其尾部取得的神劍。
但在這個遊戲中,刨除種種傳說與象征意義,究其本質,它是一件裝備,神話物品級别的裝備。
【每次攻擊造成7-14點法術傷害。裝備該武器時,每回合消耗3點精神值,換取必中效果,20%可能性觸發即死效果,每次使用該武器攻擊殺死目标時,獲得1點充能,消耗10點充能,可發動最終技——天之叢雲。】
這是毫無疑問的神裝,對于鬥毆技能隻有初始點的我來說,它的必中效果的實用性更是不必多言,說句不要臉的話,簡直是為我量身打造的武器。
為了和那個人對戰,準備到這種程度,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沒有想到,現在卻用到了别的地方。
天照院仁顯然不打算再和我進行任何交談,也是,他和我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我是純粹的外來者,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對于他的過去,我略知一二,但既沒有深究的興趣,也沒有任何觸動,想來,他對我也是一樣。
我們,現在隻是想置礙事的家夥于死地。
在他的示意下,怪物們向我的方向直起身子,顫動的黑色膠質的觸手,蓄勢待發,逐漸将我團團圍住。
我雙腿像是生根般巋然不動,手持天叢雲,即使對劍道一竅不通,身體卻自己擺出了起手式。
到這種程度的話,已經不是我在使用劍了,而是劍在使用我的身體。
像是對天叢雲的金色光輝感到畏懼,它們謹慎地圍繞着我,小幅度的移動,而我,索性閉上了雙眼,我知道憑借我的動态視力,是肯定跟不上它們的動作的,既然如此,不如發揮我的優勢數值。
【聆聽 1D100
48/75
檢定成功】
下一秒,我聽見凜冽的風聲,睜開眼,看見的是鋪天蓋地的黑色膠質,如天崩地裂般向我湧來。
自下而上,金色的刀光,就像要将夜晚也劃開的,寒冷而寂寞的一閃。
刀鋒迅捷地插入最前方的怪物體内,輕薄地切開一個裂口,貼着那粘稠的組織,一路向上。
怪物凄厲的嚎叫聲壓倒了宴會廳内的一切聲響,巨大的山一樣的身體,被串在天叢雲上,徒勞地震顫着,随着破體而出的刀刃,向着兩邊轟然倒塌。
這是第一斬。
如果說這一擊還能用靜美來形容的話,那麼接下來的數十斬,天叢雲就像隐居許久,終于品嘗到了那麼些許血腥氣的劍士一樣,變得狂暴而奔放。
天罰,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那是如同天罰一般的斬擊。
在短短幾秒内,它牽引着我的身體,揮刀數十次。
空氣中閃爍着連綿的劍光,洶湧而來的黑色的浪潮,在這狂放的劍勢下毫無招架之力,以我為圓心,前方五米的扇形都變成了真空的區域。
刀鋒貪婪地吸吮着每一個敢踏入它領域的生物的血肉,我頭頂的san值條以肉眼可見的恐怖速度飛快地下降。
幾秒後,怪物停止了攻擊,它大概也察覺到了,這是徒勞的進攻,審慎地停留在刀鋒所能觸及的範圍之外,遲疑地扭動着,如同在交頭接耳,商量着戰術。
我面不改色地站在那裡,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隻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态,絕對算不上太秒。
短時間内大量掉san,讓我頭痛欲裂,惡心欲吐,種種割裂而毫無邏輯的想法,在腦内飛快地頻閃着,簡直如同快要入睡時荒誕的夢境一般,瘋狂的前兆。
我快速地掃視了一圈眼前的宴會廳,在剛才的那輪交手中,我大概幹掉了三隻怪物,剩下的怪物依舊對我虎視眈眈。
我計算着各種數值,覺得局勢依舊在控制中,抓緊時間,從遊戲背包裡掏出一管鎮定劑紮在大腿上,幾乎剛把針管推到盡頭,持刀的右手就自發地動了起來。
我被天叢雲帶着,回身一斬,偷襲的怪物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叫,身體迅速地石化,幹裂,撲簌簌地掉落在地上,化為灰燼。
20%即死,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