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園裡今天客人其實挺多。
多是來給沈聿捧場。
沈聿帶他們轉了一圈,先是到了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區,隻可惜現在不到采摘時節,葡萄藤上綠芽剛抽新,氣味倒好聞,葡萄葉子聞出一股新鮮檸檬味。
接着到酒香四溢的地下酒窖,又到古典莊嚴的品酒大廳。整個過程體驗感倒是愉悅舒适的。
沈聿去招待其他商客之前,留他們在私人品酒室。
他很大方,開了很多酒,囑咐喜歡的還可以帶回去。
沈辛端着杯子嘗了幾種,沈辛品酒時有意掩飾表情,但蹙眉的小動作還是露了餡,看不上的酒嘗一口就放下,遇到對胃口的也不表現出來,隻是過很久再端起來喝一點。
程兆一直湊在旁邊好奇地看:“沈妹妹,你和你家姐姐們氣質真不一樣。”
沈辛倒對他很寬容,即使情緒不高,也跟着搭話:“你和大哥氣質也不一樣。”
程兆眼睛一亮:“怎麼說?”
沈辛漫不經心,語出驚人:“渣男氣質。”
程兆笑得捧腹,指着坐在旁邊的傅宗弈:
“那和傅公子比呢?”
沈辛擡頭,發現傅宗弈正看着她,靠在沙發上不緊不慢,好像也在等她回答。
沈辛别開眼,抿了口酒,“傅傅先生的事當然得問我二姐,他們是青梅竹馬,二姐最清楚。”
話音剛落,程兆噗嗤笑出聲:“你是不是怕他,别害怕,他就是看着高冷,實際上我都敢罵他兩句。”
傅宗弈冷着臉扯出一絲弧度,仿佛覺得可笑。
沈辛默然看着,不再說話,跟沈慈挨近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程兆說的話總讓她覺得别扭,尤其是話裡總提到傅宗弈。
中途沈辛去衛生間,回來時在走廊看到傅宗弈在廊道裡接電話,背倚着玻璃護欄,一雙長腿随性地站着,原本微垂着腦袋,在聽見腳步聲後擡起來。
兩人目光對上。
沈辛有點尴尬,嘴角微微上揚,算是打過招呼,越過他離開。不知怎的,她總感覺那道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進門才消失。
沈辛看眼獨坐的沈慈,抿緊嘴唇,她不想承認的,可此刻苦苦獨戀的二姐,很像從前的自己。
沈慈叫她過去,問她要不要再喝點酒或者去外面逛逛,沈辛說她有點累了,想回家待着。
沈慈有點意外,回來快一個月了,今天好不容易出門,怎麼這麼早就想走。她輕聲商量:“吃完午餐再回去好不好?”
沈辛本想拒絕,程兆也勸她:“這地方偏遠,你想走也得和我們一起走。”
沈辛問:“大哥呢?”沈慈說:“他在另一邊陪商業夥伴談事,多半不會和我們一起吃飯,你就吃完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沈辛不好再拒絕。
于是這場飯局,他們四人在酒莊吃的牛排。
沈辛話少,安靜用餐,菜肴還是十分滿意的。聽他們閑聊也是安安靜靜,過耳不過腦。
最後程兆聊起她。
“沈妹妹是音樂家啊,怪我不懂藝術,之前沒聽過。”
提到本職工作,沈辛反而謙虛起來:“不是什麼音樂家,就是職業小提琴手。”
程兆笑她太謙虛。
“四小姐回來一個月,沒打算開始工作嗎?”傅宗弈突然問。
沈辛一頓,看向突然出聲的男人,他關心這個做什麼?藏起内心的起伏,沈辛客氣回話:“沒有,還想休息一段時間。”
想到爺爺有意撮合她和傅宗弈,沈辛面對他時總覺得别扭,心裡有點介意他突然搭話。這個被二姐喜歡的男人,她覺得以後還是當陌生人最好,最多喊一聲姐夫。
傅宗弈又說:“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聽你的音樂會?”
沈辛看他一眼,眉頭不自覺皺起來:“如果在國内開,我會提前給二姐票的。”
旁觀這一番話,沈慈眼神閃爍,望向傅宗弈。
在看到傅宗弈眼睛裡全是沈辛的時候。
沈慈神情流露出遲疑,審視,驚訝,冷寂,自嘲。
半響都沉靜在自己的思緒裡。她的眼疲倦地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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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天氣陰轉多雲,微冷的風将泥土翻新的氣味送到整個酒莊,幾人離開時也不過下午兩點。
沈辛裹着披肩,覺得有點冷,抱緊了胳膊。
隻有傅宗弈開了車,沈辛拉開後座車門坐上去,程兆跟着上來,沈慈坐在副駕駛。車開起來後,沈辛望窗外,安靜沉默。
車上,程兆瞧着兩位女士,不愧姐妹倆,都那副冷淡的姿态,望窗外,不說話。
“怎麼了你們一個二個?”
連沈慈也不言語,他說的話沒人應。
沒人應,他也能自個兒說個不停,好似場子冷下來是他的不負責。直到從後視鏡裡接觸到傅宗弈黑沉的眼神時,程兆讪讪然閉嘴,縮在座位打開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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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幾天,沈慈去了國外出差。
半個月沒回來。
經紀人在電話裡催沈辛開音樂會,隻要她同意,城市,場館,對接團隊,都能立馬定下來。
沈辛想了想,今年确實還沒工作掙錢,消沉這麼久也該振作起來了,就答應了,開始練曲目。
沈家地域大,拉琴在花房,并不打擾人。
那天她久違地從琴盒裡拿出小提琴,盯着看了很久。這把小提琴很貴,能買下整個沈家宅院。以前那個人給了她很多昂貴的東西,走的時候隻帶走了它。
舍不得它的價值,也舍不得它的稱手。
離開他,其實挺難受的。她知道自己的感情沒那麼快放下,就算再克制、轉移注意力,看到這把小提琴,心裡剛縫好的傷口還是會裂開。
她拉起琴,想讓自己不再想那些感情。
就像他說的:“無論多貴,工具而已。”
沈欽德偶爾走很遠,來聽她的音樂。
給她贊賞:“小四拉得好,爺爺喜歡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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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辛懂得勞逸結合,該休息時就放松。那天天氣好,她出去逛街,找了個戲園,獨自點了蓋碗茶看戲。
台上咿咿呀呀,歌聲婉轉。
環境清幽,客人挺少,沈辛撐着半邊臉,一手嗑瓜子,桌面一盞茶,一盤點心,瞧見左邊門側晃進來一人影。
“沈四小姐,真悠閑。”
那架勢,妥妥的纨绔,花花公子。
“可不是嘛。”沈辛笑了笑,心想這人怎麼哪兒都能碰到。
“這戲樓是我親小姨開的。”看穿了她的想法,程兆竟開了口解釋,給自己到了杯茶水,得意望她。
沈辛詫異:“原來是半個老闆。”
程兆聞言點頭,看她面前一堆瓜子殼,陡然覺得有點破壞她女音樂家的女神形象,忽而問:“今下午天氣好,騎馬去不去?”
“今天啊,算了吧。”
“你每天閑得跟什麼似的,跟着我玩。我帶你玩轉京市。”
實在是夠熱情,但沈辛興緻缺缺:“我也不是那麼閑的,每天練琴。”